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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.
乌拉那拉氏宜修重生了,
重生在皇上登基后选秀前一个月。
宜修看着眼前的男人,慢条斯理的吃着膳食并未多言,如同上一世一般,皇上喝完了第三碗老鸭汤以后示意苏培盛为自己再添上一碗。
苏培盛的面上有些慌乱,毕竟老祖宗定下来的食不过三的规矩,他一个奴才哪有胆量可以触犯,但是皇上的需求他又不能不理会,整个人异常为难的看向剪秋。
剪秋对此视而不见,
这种事,只有皇后娘娘才有这个权利劝阻,她们当奴才的脑袋不想要了,上赶着去扰了皇上的兴趣。
宜修见状不紧不慢的放下碗筷,亲自起身给皇上盛了一碗老鸭汤递在了皇上的手里。
皇上接过汤碗一饮而尽,满脸都是餍足之色。
“皇后的手艺是愈发的精进了,这老鸭汤的味道醇厚,想必是下足了功夫炖煮的。”
宜修面不改色的从剪秋的手中接过帕子,擦了擦嘴角像以往一般,露出一个得体又体贴的微笑。
“皇上国务繁重,每日要处理的政事颇多,能让皇上吃的舒心,臣妾便也就安心了。”
皇上接过苏培盛递上来的温热的手帕,脸上的笑容不减,他盯着宜修头顶上有些发旧的凤冠,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感觉。
“平日里皇后都劝朕守祖宗规矩,切莫不要贪多懂得节制,怎么今日倒是‘纵容’朕多喝了一碗汤。”
“在外皇上是万民之君,有些规矩不得不守,提醒皇上也是臣妾身为皇后的职责,但是......”
宜修莞尔一笑,倒是违逆本心,眼中含情的看向皇上。
“在景仁宫,皇上同臣妾就是一家人,吃的也是家常便饭,家人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的。”
一句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,倒是让皇上正愣住片刻。
宜修抬眸看向皇上,知道这句话说到了皇上的心里,此时此刻,她很想透过皇上的眼睛去看透他内心的想法
片刻之后,宜修又放弃了。
毕竟皇上是一个渴望亲情,但是又不在乎真心的人。
可笑至极。
宜修朝皇上那边探了探身子,把手搭在了皇上的手背上。
皇上有些意外宜修的动作,柔软的暖意透过宜修的掌心传到皇上的手背上。恍惚之间让皇上回忆起当年宜修刚入府,十几岁的人儿怯生生的像是朵盛开的桃花一般进了他的王府,再看眼前之人,皇上又觉得有了一些变化。
可又是什么时候变了呢?
这么多年,他好像再未仔细端详过,这个最开始同他相互扶持的妻子,皇上忽然觉得,他好像忽略了宜修很久。
是纯元入府?
还是弘晖离世?
好像很多年了,宜修再也未对他展露过这样的温柔小意。
宜修看着皇上的面上闪过疑惑、心疼和愧疚,但是久久不言便也知道,皇上他放不下他九五之尊的面子。
但是无妨,宜修心里想着。
她心中所谋之事,让她放下她皇后的身段又如何,拿捏住皇上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。
“皇后,朕......”
“皇上,都过去了。”
皇上听到宜修如此说,倒像是松了口气,他回握住宜修的手,眼中满是复杂。
剪秋和苏培盛看见帝后二人如此,也都悄悄退了出去。
红鸾帐暖,夜已渐深。
暖帐之中,皇上已经熟睡,宜修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,在外等候的剪秋立马走过来搀扶着宜修,去了外面暖阁的床榻上休息。
多年未承恩,宜修只觉得浑身酸痛,剪秋跪在地上为宜修按摩缓解身上的疲惫,她虽是心疼,但是更多的是欣喜。
“娘娘......”
宜修明白剪秋想要说什么,便立马制止住,她疲惫的闭上双眼,倏而片刻后又睁开。
“新人入宫前,让内务府将各宫都清理干净。”
剪秋心中疑惑,但见娘娘的手轻抚在小腹上,心中倒也猜测出几分,明白娘娘的心思,剪秋自是更加恭顺的为宜修按摩。
暖阁上的横梁有一处细微的裂痕,上一世被幽禁在景仁宫时,宜修经常望着那条裂痕出神,眼见着那朱红色的漆皮从横梁上剥落,失了漆的裂痕向四周扩散,露出里面早已腐朽枯糟的木心。
“剪秋……今日之事,弘晖会不会怪本宫这个额娘。”
剪秋心脏猛的一颤,手中的动作也停顿片刻,但下一瞬她尽量的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如常,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哽咽。
“娘娘,或许大阿哥也想回到您身边呢?”
二.
自上次皇上留宿景仁宫以后,不知道是何原因,皇上突然转了性子,近一个月内倒是有七八日宿在景仁宫,哪怕是去翊坤宫前,也在要在景仁宫喝盏茶或是用顿晚膳。
虽然说皇上依旧很少翻牌子,但是太后倒是很少把徐进良召进寿康宫问责了。
只不过,敬事房的徐进良依旧焦虑无比,不为别的,翊坤宫那位倒是开始做出一副贤良的样子,让徐进良多去养心殿递绿头牌,省的皇上忘了后宫其他的姐妹。
但宜修是皇后,就算是皇上突然转性子偏宠皇后,朝堂内外也不敢有半分异言。
宜修对此倒是想的很明白。
上一世她时时劝皇上依循祖宗旧例,懂的节制,主要目的是为了皇上不要偏宠华妃,但却因此被皇上厌弃,除了初一和十五的两个日子,皇上根本就不会踏入景仁宫一步。
虽然华妃同她一样没有子嗣,但皇上无论是从个人偏爱还是政治目的,给予年家的都是实打实的好处,最后的结果都是让她这个皇后像是摆设一样!
而她上一世若是能预知未来,知道甄嬛小产后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复仇同皇上协力,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将华妃送进冷宫,她也不必如此殚精竭虑的维护本就属于自己的皇后权力。
她濒死的时候,回想过很多的人,很多的事。
直至现在她心中仍有不甘,但是看清一切以后,她恨得只有皇上。
对于年世兰,皇上能有多爱?
若无年羹尧的军功,以及年氏为了稳固年世兰和后宫中地位,甘愿全心全力的戍守西北,不然当年京城之中同年世兰性子、样貌及家世相仿的汉军旗女子不是没有,怎么就年世兰入了雍王府。
而他爱姐姐吗?
其实这个问题,上一世就在宜修的脑袋里盘旋着。
刚重生回来的宜修,某一日像往常一样整理姐姐的遗物,她看着姐姐留给她的东西,压藏在心中从来不敢深思的想法,再一次都涌现出来。
重活一世,很多事情换个角度去想,也有了不同的答案。
那天傍晚,景仁宫宫墙上的天空被夕阳映出一片淡淡的朱颜,白日里放出去的鸽子也都扑棱着翅膀飞回了笼巢,她看着围在她脚边吃食的鸽子,桎梏宜修多年的阴影在这一瞬,慢慢消融。
果郡王娶亲时,皇上曾经说过:
亲贵娶亲,真心是最不要紧的。
当时剪秋回禀时,她甚至有了片刻的错愕,但现在回想。
若无真心,对姐姐又何尝来深情呢?
而她这么多年,为了所谓的情爱和尊严,一步步走向极端,亲手将自己堕入深渊,万劫不复。
乌拉那拉氏嫡出的身份,和全族的鼎力支持,硬是逼得当时摇摆不定的太后和隆科多,在九子夺嫡最为艰险的时候坚决的支持了皇上,彻底让八爷一党再无翻身的可能。
一个为了皇位忍辱负重多年,从不贪恋财权,不近美色的王爷,
又怎么会看不出嫡母将姐姐送进府中的用意,
又怎么会看不穿姐姐姐姐在湖边一舞的勾引,
又怎么会突然像寻到此生挚爱一般,疯了一样求皇上赐婚。
只不过都是为了坐稳皇位之上的算计罢了。
而那些尘封在她心中多年,刻意掩盖不敢回想的记忆,在那一刻像冲出牢笼的鸽子一般,扑闪着翅膀撕开一条裂缝,拼命撕扯着将往昔赤裸裸的呈现在她眼前。
生产那日姐姐特意屏退了众人,单独叫她同她说话,那时,宜修自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,可是姐姐将她的所有都一一道出。
那时相比于宜修心中的惧怕,姐姐的面上更多的是解脱和释然。
姐姐就那样看着她,眼中满是温柔和无奈。
她艰难的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宜修的手指,将宜修带至她的床边,紧紧的将宜修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。
“宜修,别怕,有姐姐在。”
恍惚之间,宜修仿佛穿越回她幼年时,无意之中弄污了嫡母的衣服,她慌张惊惧的跑到了姐姐的房间。
那时姐姐也是卧在病榻上,也是如此握着她的手说着同样的话,满眼无奈的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。
回忆像潮水一般涌进了宜修的眼眶,她像幼时的自己一般无助的哭了,而旧日里那双温暖至极的手依旧为她擦掉泪水,但与平日不同的是,那双手渐渐失去了温度,再无暖意。
“终究是姐姐对不起你,只是弘晖那孩子,姐姐从未想过要害他。”
“乌拉那拉需要有人坐在皇后之位,你我都别无选择。若可重来,姐姐希望自己可以勇敢一些。”
说罢姐姐看向床头挂着的那根竹笛,失落又不甘的轻轻念叨
“横笛和愁听,斜枝倚病看,逆风如解意,容易莫摧残。”
一阵疾风吹过,那群围在地上吃食的鸽子突然被狂风卷袭,仓皇的飞向空中,穿过景仁宫高深的宫墙,飞向了远方。
剪秋急忙的跑了过来,担心那群突然飞起的鸽子伤到娘娘,她赶到宜修身边,却被皇后面上极为痛苦的神情惊的不知所措。
“娘娘,你怎么了!”
心口处泛来的细细密密的疼痛,将宜修从回忆猛然推回到现实,宜修死死地攥住剪秋的手腕,眼中满是决绝的恨意。
“剪秋我错了,从姐姐入府的那一天,我就应该杀了他!”
三.
皇上终究还是在选秀前三日宿在了翊坤宫,
理由很简单,皇上在乎西北边境的安稳,更乎年羹尧的绝对的忠心,他需要安抚年氏一族的不满。
宜修听闻也只觉得可笑,
好在先帝爷当年御驾亲征,平定了大清的边疆,现如今只剩下西北这唯一的隐患,不然皇上为了稳定将心,每日想着如何安抚他们的妹妹,不说她这个皇后该如何调停后宫妃嫔之间的怨气,太医院药罐子里沸腾的蒸汽都能把房顶掀开。
直至选秀结束,入选名单上依旧是那些人,宜修去养心殿恭贺了皇上喜得佳人,看着皇上像是得了什么玩物一般,得意的同自己分享要赐给甄嬛的封号,划在她掌心的手指像是一条滑腻的蛞蝓,让宜修忍不住的反胃。
口口声声说着爱姐姐,却又将姐姐的乳名当做封号一般,赐给另一个女子。
姐姐若有在天之灵,听见自己的乳名,被皇上用来在床笫之间呼唤另一个女子,怕是恶心的直接可以从皇陵中站起来,爬着也要回到乌拉那拉氏祖坟!
在养心殿走完她作为皇后的流程,回到了景仁宫后,就收到华妃将新人入住各宫的安排交给宜修查阅。
这一世华妃依旧在得知了甄嬛选秀时受皇上青睐,而将甄嬛安排进了碎玉轩,其余人的安排也没有变化。
看到安陵容的名字,宜修倒是愣了片刻,犹疑之后还是唤来了剪秋,打听一下安陵容情况,
无他,只是上一世她亏欠安陵容太多。
皇上依旧安排姐姐当年的贴身嬷嬷芳若,去做甄嬛的教养嬷嬷。
而宜修这边,在京城中给安陵容找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宅院,安排自己当年入王府时的教养嬷嬷去调教安陵容。
皇上一心扑在了甄嬛身上,每日听着芳若汇报甄嬛的消息,
这其间年世兰在早上请安的时候,也酸言醋语的讲过,
太后也派竹息传过宜修去寿康宫问话,希望宜修可以恪守皇后之责,提点皇上不要做的太过。
宜修都只是笑笑,未曾多言。
她上一世就不想为着此事在皇上面前多言,成为一个扫兴之人。
这一世她只想把甄嬛当成刺向皇上的利剑。
“皇额娘,儿臣虽未未见过莞常在,但是看皇上的意思,这莞常在倒是有几分姐姐当年的姿容,皇上思念姐姐,行事倒有些如同当年在王府一般了,臣妾见此倒也有些怀念了。”
太后被宜修这么一呛,靠在暖阁的靠枕上半晌说不出话来,满眼复杂的看向宜修。
“你倒是真心想让莞常在入宫。”
“不想又能如何呢?”
宜修直视太后的眼睛,满心的讽刺。
“儿臣虽为皇后,但也违拗不过皇上的心意,就如当年我和姐姐,不是同样违拗不过王爷和您的想法吗?”
“宜修,你别忘了你这皇后之位是怎么保下来的!”
太后骤然动怒,剪秋和竹息连忙跪下不敢看着姑侄二人。
“那皇额娘,您是忘了姐姐当年是因为什么入府的吗?”
宜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,但是寿康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出来,皇后娘娘语气里的寒意。
“你!”
太后似是没想过一向在她身边做小伏低委屈求全的宜修,如今会如此呛声她,更想不通,宜修为何竟然不担心当年事发。
但眼前的宜修,用她那双淡漠到毫无悲悯之心的眼眸看着她,让太后心中一惧,气息倒逆便抑制不住咳嗽起来。
竹息见状,连忙起身为太后顺气,言语之中倒也增添了两分不满。
“皇后娘娘,太后身体一直不爽利,今日本就是想好心提醒,您倒也不必如此,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。”
太后自皇上登基以后便一直缠绵病榻,一开始宜修以为太后做到如此,是为了在皇上面前为十四爷争取回来的机会,后来才知道太后这份委曲求全中还包含了隆科多。
真是,可笑!
“十四弟在郊外私自募兵,想要亲手杀了皇上,而我杀了我姐姐,我们不愧是流淌着乌拉那拉氏的一家人!”
听到老十四,太后的气焰一下子收回了很多,但更多的是眼前的宜修有些疯魔的样子吓到了,她半张着嘴说说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。
宜修冷漠的从圆凳上起身,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红润却硬做病容的太后,心中只觉得不屑。
“那儿臣更不应该在此时打扰皇额娘的休息了,儿臣告退。”
说罢宜修头也不回的带着剪秋出了寿康宫,
她快走几步终于远离的寿康宫的门前,站定她长长的舒了口气,寿康宫门前的天空被宫墙隔的只剩下窄窄的一条,许是因为上一世被幽禁在景仁宫太久,宜修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天,只觉得压抑。
“剪秋,你若是到了年龄,本宫就放你出去替你找一个好人家,天阔高远肆意人生吧。”
剪秋不明白为何娘娘如此说,她只觉得娘娘好像是变了。
以前的娘娘虽然毒辣狠决,但处处会给自己留下后路,不会像今日这样毫不顾忌的同太后撕破脸,将自己的退路打断,像是带着必死的决心一样,像是要与人同归于尽。
剪秋突然想起那个下午,娘娘红着眼眶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恨意,那时剪秋以为,娘娘是回忆往昔想起了当年的纯元皇后,可再如今看来,剪秋明白了。
她慌乱的跪在了宜修的面前,想要劝阻对方不要为了当年之事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,毕竟那人是天子啊!
可是她看向她的娘娘,那张有些清瘦的脸上布满了坚定,那双眼中含泪,满是对剪秋的不舍。
剪秋那些劝阻的话,都压抑在胸里说不出一个字。
是啊,娘娘的心痛和失落,还有那几百个难捱的黑夜,她都看在眼里,她比娘娘更加清楚,让娘娘饱受痛苦和折磨的罪魁祸首是谁。
但是她不敢说,也不能说。
“娘娘若是嫌弃剪秋了,剪秋即刻就一头撞死在翊坤宫门前,绝对不污了娘娘的眼睛,但是娘娘......”
剪秋越说越心酸,她哽咽着像是被抛弃了一般。
“剪秋什么都明白,剪秋什么都不怕!”
剪秋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逐渐打湿了她脖子上的龙华。
宜修何尝不明白剪秋对她的忠心,
只不过上一世剪秋就为了自己无辜丧命,而如今她所求之事,更不能将这后宫之中唯一挂念忠心于她的人,推进无尽的深渊!
“剪秋,本宫要走的是一条不归路,看不见未来,甚至本宫都不清楚能否保住自己的性命,本宫......”
剪秋第一次打断了宜修的话,她毫不畏惧的仰起头,迅速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,面上只是更加坚定。
“娘娘,若事成,奴才跟在您身边,享受一辈子的荣华;若不成,他日归到阴曹地府,奴才的生死簿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!”
四.
安陵容入宫后的第二天,便去了景仁宫拜见。
按常理所有入宫的新人,都可以在自己宫中寝殿休整三天,同宫中的主位娘娘熟悉,了解宫中的基本情况后,再同所有的新人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。
但安陵容自选秀后的第二日,便被皇后从甄府中接了出来,赏赐她和萧姨娘赏一处四进宅院和六个使唤仆役,安陵容对此是十分感激的。
又得知芳蕴姑姑是当年皇后入府时的教养姑姑,安陵容和萧姨娘更是受宠若惊。
只不过,当惊喜的兴奋褪去,萧姨娘不由得开始对安陵容未来入宫的日子担忧起来。不为别的,安比槐就是个七品县丞,在松阳县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,但是通过芳蕴姑姑一介绍,她们家小姐在众多入选秀女中,就显得平平无奇了。
论容貌,平心而论安陵容谈不上平庸,甚至有独属于南方江南女子的清丽,但同沈贵人和莞常在相比,气质和容貌上就差了一些。
甚至于说文采,萧姨娘更不敢遑论,毕竟甄家莞常的书房可要比她们安府的主房都要大,这差距十分的显然。
所以,萧姨娘对于皇后突兀的示好,让她分外不安。
说书之人讲过朝堂后宫的故事,像自家姑娘这样的人物,入宫后都因为曾经受过高位者的恩惠,而不得不替她们去做腌臜事,最后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。
安陵容理解萧姨娘的担忧,萧姨娘同她母亲这么多年相互扶持,对安陵容也同生身女儿一般照顾,只不过既已入宫,一昧的惧怕自是没有用的,与其妄自猜测不如慢慢计议。
但是令安陵容意外的是,她虽然进了景仁宫,但却未曾见到皇后娘娘,接待她的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——剪秋。
剪秋将安陵容引到偏殿,安陵容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茶水,轻轻抿了一口,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剪秋。
“安小主倒是不巧,娘娘近几日肠胃有些不适,直至今日天刚微亮才睡下,但娘娘也提前嘱咐过奴婢,若是安小主过来求见,让奴婢好生招待。”
“皇后娘娘,可曾见过太医?”
剪秋颔首示意不必担心,而安陵容也明白今日来的不巧,但是她脸上倒是没呈现出什么不安之色,倒是从容的示意宝娟递上枚香包。
“原是陵容今日来的唐突,倒是让剪秋姑姑平添辛苦。”
说罢她送上一枚朱红色的八宝暗纹纱香包放到剪秋的手里,
“皇后娘娘照顾嫔妾京中无人照拂,陵容感念至极,身无长物只能亲绣香包一枚送给娘娘聊表心意。”
那香包一开始在宝娟手里时,剪秋远远的闻着倒是一股淡雅的玫瑰和茉莉的香气,但是近身后却是冷冽又清新的柚木和绿茶的味道。
剪秋接过香包,满眼都是惊艳之色。
“皇后娘娘看过内务府的记档,只知小主的父亲致仕前曾经做过香料生意,但是没想过安小主竟能在调香的工艺上更胜一筹,倒是让奴才拜服。”
安陵容见剪秋像是平常叙话一样,毫无鄙夷的说出自己的身世,眼中却满是感激之情,剪秋了然看向安陵容的目光就更显温柔。
“安小主,您来入宫以后,可曾同姐妹们一同去过御花园?”
安陵容不知剪秋姑姑何意,但是还是诚实的回答
“陵容入宫以后,便在自己寝宫中整理各宫主位娘娘送进来的赏赐,倒是没得闲同新进来的姐妹们一同去与御花园玩赏。”
安陵容说的是真话不假,但实际上也是夏冬春她们觉得安陵容身世微寒,根本不屑于同往。
“景仁宫离御花园很近,小主一会倒是可以去御花园走走。前些时日内务府刚栽培上名为二乔的拼色牡丹,甚是俏丽,就连翊坤宫的华贵妃名内务府专门给她送去两盆玩赏。”
安陵容倒是听出了剪秋的送客之意,但不知专门让她去御花园为何意,有些困惑的看着剪秋,剪秋看出了安陵容的困惑,福了福身凑近到安陵容的耳旁说。
“但是从私底下讲,皇后最喜欢的是凌霄花。”
御花园里安陵容站在一面开满凌霄花的院墙前,沉默不语。
身后是花房的太监宫女在替换三天前摆放在御花园的牡丹花,安陵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些被宫人替换上去的二乔牡丹,确实如剪秋所言,真的是娇嫩俏丽的很。
只不过这牡丹花不过三天就已经完全凋零,萎靡的花瓣上再也看不出来当时的娇嫩,花瓣和汁液湿黏的落在砖石上,洒扫宫人不耐烦的抱怨着,也不在乎安陵容是否在场。
凌霄花?
安陵容对这花再熟悉不过了,
只因为她从小生活的院子里种了一大片的凌霄花。
她和母亲不得宠,没什么多余的钱可以用来装饰庭院,而凌霄花不挑水土,只要插在树木旁和墙根下,来年入盛夏后,被青绿色的藤蔓包裹着石墙,朱红色的花朵在日光下如同烈焰一般闪出耀眼的生机。
而除此之外,凌霄花的花瓣和种子晒干之后还有活血化瘀、清热解毒、消肿止痛和改善睡眠的的功效,制香与制药有异曲同工的用处,母亲和萧姨娘总是将这些收集起来,卖了换钱补贴日常的花销。
皇后是想让我做凌霄花吗?
多思无果,安陵容摘了凌霄花花枝打算回宫插瓶,但是却在宫门前碰到了同样回宫,但是满脸怨气的夏冬春。
夏冬春看见安陵容就想到选秀那日被她泼了一身的茶水,进了宫中本就没有可以替换衣物的地方,若是殿前失仪让她不能入选,是她安陵容一个松阳县丞之女可以承担起的吗?
更让她生气的是,原本就是安陵容的错,她多说几句而已,甄嬛和沈眉庄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评她,沈眉庄就不提了,沈自山的女儿比她高出一头封个贵人也无可厚非,甄嬛凭什么得了封号,还比她高出半头!
再看与她同住延禧宫的安陵容,现在更是觉得晦气。
安陵容看见夏冬春倒是让开位置,给夏冬春行了礼。
“给夏常在请安。”
夏冬春没有让安陵容起身,从安陵容身边路过的时候,倒是看见宝娟手里拿着的凌霄花,满脸的鄙夷之色。
“卑贱之人也只会摘些攀恩附权东西!”
说罢不再给安陵容眼色,像是同她多说一句话都晦气一般,转身进了东偏殿,而安陵容也不多言回了西偏殿,找出个花瓶将摘回来的凌霄花好好插起来。
宝娟心里有些不舒服,她虽是皇后安插在延禧宫的眼线,但这凌霄花就如夏常在所说的那般,因其攀附的特性,在宫中是最为低贱。
自家小主有攀附之意很好,但是也不必特意带回宫中插瓶,这难免太过.......
“宝娟,你是觉得我这样太过自轻自贱吗?”
被读懂心中所想的宝娟慌乱的跪下身,不敢去看安陵容的眼睛。
安陵容看了眼战战兢兢的宝娟,也不多问,自顾自的将凌霄花和冬青枝叶修剪好,做了个精致的插花,放在了宝娟的手里。
“从皇后娘娘在京中为我置办房产,安排了芳蕴姑姑做我的教养嬷嬷时,我就已经是皇后娘娘的人了,谈不上攀附。”
宝娟接过插花,举过头顶,另一旁的宝鹊捧过来一盆刚打好的井水站在安陵容身侧,安陵容的手指浸到冰冷的井水中,朝那插花中轻轻掸水,冰凉的井水落在了宝娟的脸上,让她不由的抖了一下。
“更何况,凌霄花原本之意是慈母之爱,娘娘更是想要告诉我,无论是在何时何境遇,都要积极向上的活着。”
五.
新人入宫后的第四日,是新人拜见皇后娘娘的大日子,但是除了华妃迟迟未到,众人都已经在景仁宫主殿门前站了半天。
齐妃和敬嫔倒是有些着急,唤了绘春询问情况,但却等到满脸愧意的剪秋走了出来,她先行礼,告知众人先回宫休息,不日娘娘再安排新人请安。
齐妃一直都是皇后娘娘的簇拥者,平日里最注重宫规礼数的皇后,就算是身体在不适也要坚持受妃嫔请安,更何况今日。
齐妃三两步就走到剪秋面前。
“娘娘若是身体不适更不应该硬挺下去,可否传唤过太医?”
剪秋欠欠身稍挡住了要皇后寝宫走去的齐妃,面带微笑的解释:
“齐妃娘娘,皇后娘娘只是身体暂有不适,寅时刚睡下,您对娘娘的关心,奴婢会第一时间传达给娘娘的。”
见剪秋如此,齐妃也明白今日是见不到皇后了。
她母家在朝中毫无根基,现如今新人入宫,未来还有可能诞下皇嗣,而皇后这时若出了问题,那她怎么办,弘时怎么办?
可是又见剪秋的面上倒是没有担忧之色,这段时日也未曾听过皇上同皇后娘娘再起龃龉,齐妃心中纵有万般担心,此刻也只能按照剪秋所言,回长春宫等待消息。
“若是娘娘需要嫔妾等人侍疾,也请剪秋姑姑及时通传。”
安陵容远远的站在人群后面,朝剪秋点点头,便跟在富察贵人,和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话的夏常在身后离开了景仁宫。
众人虽说心中都有疑惑,但见齐妃都依皇后的命令回长春宫静候,她们也都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,但是无论是谁心里都清楚,景仁宫中有事情发生。
华妃坐在轿辇上扶着自己满头珠翠,心中还在想一会去景仁宫请安时,怎么让皇后这个老妇下不来台,就见众人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景仁宫。
因着敬嫔和欣贵人回宫的方向必然要路过翊坤宫,所以她们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华妃。
华妃听闻皇后竟然免了今日的请安,说是身体不适,又不讲是为何,心中便察觉不对。
年世兰有些心虚,她回想近日自己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,顶多就是在御花园相遇时,顶撞皇后几句,总不能皇后突然心眼小到如此,连冲撞的话都听不得了?
她朝周宁海使了个眼色,对方立马就明白年世兰的意思,一瘸一拐的为年世兰打听消息。
甄嬛和沈眉庄是最晚的从景仁宫里出来的,不为别的,当时夏常在非要拉着富察贵人为自己选秀之时出头,但是很明显富察贵人不想管这事,四个人拉拉扯扯倒是耽误了不少的时间。
碎玉轩同咸福宫是两个方向,但是沈眉庄还是陪甄嬛多走了几步路,倒是也探讨起今日之事。
二人都觉得皇后身体上出现了问题,此时此刻不方便见人,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她们低位妃嫔不可轻易揣测的,二人谈论的正欢,却不防备一个小宫女像是见鬼一般撞到了沈眉庄的身上。
甄嬛倒是不信鬼神之说,只说自己胆子大不怕事,便往小宫女口中说的水井那边走去,可是到了水井口,探过身向下看,就只见一张被泡的发胀惨白的脸浮在井口上,灰白发青的眼珠死死的盯着甄嬛。
皇上那边下了早朝,听苏培盛说皇后身体不适,所以未曾接受新人入宫的拜见,但是提前让内务府将新人的绿头牌安排上,晚上送至养心殿。
皇上心中有异,他明白宜修最在乎她皇后的面子,更重视后宫体统,哪怕是病痛缠身难以自拔,也会维持好一个皇后的形象。
可今天皇后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,
他同宜修也算是多年夫妻,从王府至今已经十余载,虽说同她姐姐相比,皇上对宜修算不上偏爱,甚至现在他说不出对宜修的感情是什么,但是作为一个皇后,宜修是完全符合要求的,若是宜修出现问题,后宫和朝堂都会不安。
太后那边也接到了消息,虽说前些时日宜修公然顶撞她,但宜修毕竟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子,坐的也是皇后的位置,她理应多关心一些,便派了竹息去养心殿通知皇上。
皇上担忧宜修又见竹息姑姑前来,顾不得褪下朝服第一时间就去景仁宫探望。
宜修只穿着一件寝衣,松了发髻倒是安稳的坐在暖榻上,空气里已经有稍许的凉意,剪秋为宜修披上一件单衣,便站在一旁同宜修汇报这一早上发生的事情。
年世兰的打探,在宜修的预料之中,但是她没想到甄嬛依旧被福子的死尸吓到,倒是同上一世一般称病打算避宠。
宜修不知道甄嬛到底想些什么。
上一世,见到福子的尸体前,甄嬛三人还亲眼看见了华贵妃赏了夏冬春一丈红,在皇上面前说她三人因华妃的威压下,慌择路遇到福子的尸体,如此受惊倒是说的通。
可这一世,宜修故意让华妃避开同她们相遇的时机,华妃未在甄嬛她们面前处理过任何宫嫔,况且,同她遇到福子尸体的沈眉庄倒是没怎样,她就开始想着要告病了。
想避宠那便让她避就好了,
只不过,上一世各宫被她安排不少可以避孕的东西,皇上子嗣凋零,才会在沈贵人和富察贵人侍寝近一年后依旧对甄嬛怀有期待。
而如今,宜修早早就让人将那些东西换掉,又暗示太医院为了子嗣延绵,加大皇上每日服用的滋补汤药的药量,皇上和太后得知,倒是未多说什么,说到底延绵子嗣一事,也不全是女子的职责。
若是沈眉庄和富察贵人早早有了孩子,皇上的心思还会留在甄嬛的身上吗?
于此同时,宜修倒是也想看看,做出不同选择的沈眉庄和甄嬛,会不会再如上一世那般姐妹情深。
更何况现如今,宜修倒是有个更好的消息告诉皇上。
剪秋这边刚汇报完,江福海就通传皇上已经到景仁宫门前了,宜修刚要下地行礼,就被皇上一把扶起,小心的搀着她坐在榻上。
“皇后身体不适怎么不及时通报,身边的奴才都是怎么当值的?”
皇上的语气带着怒意,景仁宫的奴才瞬时间都跪了一地。
宜修抬手示意剪秋他们起身,面露笑意的安抚皇上的情绪
“不怪剪秋她们,是臣妾最近发现身体不爽,症状有些像当年怀弘晖时的感觉,臣妾心中又有期待,又怕希望落空,倒是有些讳疾投医,昨夜又因肠胃不适折腾半宿,误了今天早上的时辰。”
皇上听宜修如此说,又想到这几日留宿在景仁宫,心中倒是有了一个让他期待的猜测。
只不过中宫怀上嫡子,这件事本身就意义重大,不能有任何的差错,皇上只觉得的心情比来景仁宫的路上更加忐忑。
齐汝见皇上示意就立马上前给宜修诊脉,众人的期待下,齐汝面露惊喜之色,像是才得知这消息一般,激动的朝着皇上叩拜。
“皇上,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!脉搏有力,胎像稳固,看脉象这一胎绝对是男胎,中宫丹霞弟子,这是大清之福啊!”
齐汝的话音刚落,剪秋众人都跪了下来,齐声贺喜。
任谁都明白,中宫诞下嫡子,无论是后宫,还是朝堂都蕴含极大的意义。
而皇上更是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,他站起身搓了搓手让自己手心变得温热一些,轻轻的贴在宜修的小腹上。
“皇后……朕又要有孩子了。”
宜修把手轻放在皇上的手背上,满脸都是欣喜,她抬眼看向皇上,二人目光交汇之时倒是让皇上恍惚的想起了,宜修初次有孕,也是这样期待和欣喜的看着他。
“宜修,朕当年……”
宜修轻轻摇摇头打断皇上的话,脸上倒是比往日更加温柔缱绻。
“皇上,臣妾都明白。”
皇上见宜修如此,便把往事抛开,又重新陷入到皇后有孕的欣喜之中,他坐在一旁,询问齐汝各种注意事项,倒像是他要亲自照顾皇后孕期生活一般。
又同宜修说了半日的话,才回养心殿处理政事。
宜修让剪秋将皇上送到宫外,看见皇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,宜修抚上自己的小腹,喃喃的说着。
“可是皇上,我明白不代表我不记恨。”
六.
皇后有孕之喜次日便传遍全宫,为保胎像稳固免了一月的请安。
皇上大喜,除了给景仁宫大量的赏赐外,还赐后宫所有宫人半年月俸。
而太后那边更是明白,宜修这一胎对中宫之位,及乌拉那拉一族的重要意义,她立刻命竹息安排宝华殿诵经三月,为皇嗣祈福。
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,都因皇后这一胎兴奋不已,但只有只有齐妃和华妃因皇后这一胎分外焦虑。
齐妃虽然愚笨,但是她心里很清楚。
皇后因为端庄大气做事老成,被误认为年纪很大,但也只有二十几岁,亲身孕育子嗣一事上,其实不难。
而皇后这么多年不再有孕,不是身体有恙,更多的是大阿哥弘晖离世后,皇后对皇上有心结。
现在心结已解,无论此胎是否是男孩,皇上都会有想和皇后再度孕育孩子的想法,时间一长不愁没有嫡子诞生,到那时,她的弘时又该怎么办。
自来信奉让孩子无忧成长的齐妃,见到课业没有长进的弘时,也不由得开始焦虑,就差从长春宫搬到阿哥所,天天看着弘时学习。
翊坤宫的华妃连摔了二十多个花瓶以后,当天夜里就跑到了延庆宫,亲自狂甩了端妃十几个巴掌,放话让内务府断了延庆宫一切吃穿用度,并让周宁海将吉祥从延庆宫拖到慎刑司里。
而皇上知道后,也只是淡淡的不曾多说什么,只是让内务府恢复延庆殿的用度,将吉祥从慎刑司放出,让太医好好照看他们主仆二人。
翊坤宫那边,皇上接连去了四五日,华妃的怒气也渐渐平息下来,而宜修为了安胎,倒是继续让华妃处理六宫事宜,直至生产。
华妃心中虽然不愿,但见皇上对皇后此胎极为重视,对景仁宫的事情倒是更加上心了。
年世兰不愿看见宜修自持有孕的样子,一切事宜都由剪秋和颂芝之间相互传达,一切倒也井井有条。
沈贵人和富察贵人是这一批新人中最先被皇上临幸的两人,除了华妃倒也是这二人侍寝次数颇多,有两次被华妃叫到翊坤宫中提点,倒是也无事发生。
莞常在倒是派了槿汐替她问安,同时也提出想遣退几名宫女和太监想法,宜修把他们送回到内务府,由内务府再行安排。
安陵容时不时的过来陪皇后说说话,或是学一些基本的琴棋书画的基本功,每天安陵容过得很累,但是又觉得很充实。
安陵容学什么都很快,尤其是在歌舞方面倒是独有她的天赋。
有一日安陵容跟着教习老师学完舞蹈,虽然早已经替换完衣服,但是脸上确实抑制不住的兴奋,脸上红扑扑的进了宜修的寝宫,要拜别回延禧宫。
许不再像上一世那般自卑,安陵容有些张开的脸上绽放着明艳的笑容。
“陵容,你来。”
宜修把安陵容唤到自己身边,
“如果本宫告诉你,这些时日本宫培养你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模仿本宫姐姐,你会伤心觉得本宫折辱了你吗?”
安陵容愣住,她很早就猜出皇后培养她许是同纯元皇后有关,倒是未曾想过皇后会直接说出来,她沉思片刻后回了宜修。
“娘娘,如果我说我不怨,甚至觉得倍感荣幸,您会觉得陵容是自轻自贱的人吗?”
安陵容的眼睛亮晶晶的,像桃花一般的面容在宫中的灯火下,展现着温暖的生机。
宜修没想过安陵容会反问她,但是不知为何她竟然也没觉得不妥,她喝了一口安陵容做的柚子茉莉茶,温热酸甜,又清新可口,还能缓解孕期反胃不舒服。
“本宫从来没这么想过。”
“那娘娘,陵容也没觉得娘娘这样安排,没有不对。”
安陵容神色坦然都说道:
“娘娘思念姐姐,皇上思念亡妻,将这思念寄托在他人身上,这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,并且陵容在这之中确实是一个受益者。”
安陵容伸出手向宜修展示自己新做的衣衫。
“别的不讲,这料子夏常在都没有呢!陵容承了娘娘的情,就连家人都受及恩惠在京城安稳定居下来,是陵容未敢想象过的,陵容又何敢埋怨娘娘呢?”
“况且陵容只是有幸稍作模仿纯元皇后的仪态,就能让娘娘孕中焦虑中得以片刻的安心,这更是陵容福分!”
或许是这一世的陵容真的自信很多,言语之间大方又风趣,竟然逗的宜修开怀大笑起来。
她将安陵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,让剪秋给安陵容拿一些小点,安陵容本来就对气味非常敏感,倒是对景仁宫小厨房的点心开始评头论足上了。
安陵容说出来一个她想尝试的点心的配料,剪秋温和的笑着在一旁记录,临时想到需要改的部分,安陵容倒是亲自提笔去写,还要顺便展示一下自己最近的书法成果。
剪秋见过自家娘娘的书法造诣,倒是对安陵容不成体统的书法笑而不谈,安陵容有些不服气的去找宜修看,屋子里嘻嘻哈哈笑闹声一片,倒是一片温馨安和其乐融融的氛围。
宜修稍稍偏头,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外,对方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离开了景仁宫。
苏培盛跟在皇上的身后,他能感觉的到皇上对景仁宫里热闹温馨的氛围上喜欢的,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进去,可是作为奴才他不便问,也不能问。
离开景仁宫快到养心殿的时候,皇上还是忍不住朝苏培盛发问:
“皇后最近忧思颇深?可是华妃没有处理好六宫事宜?”
苏培盛倒是摇摇头,他谨慎的思索片刻后回禀道:
“听剪秋说,娘娘最近似是怀念纯元皇后。”
皇上听闻后转了两下手中的珠串,心中倒也是无奈
“皇后初次有孕,便是纯元入府陪伴,她们姐妹二人感情深厚,现在皇后再次有孕怀念起姐姐,也属实正常。”
皇上不再多言,苏培盛便也跟在皇上身后进了养心殿伺候,只不过苏培盛伺候皇上更衣的时候,皇上突然想起安陵容来。
“那个陪皇后娘娘说笑的……陵容是?”
“回皇上,是延禧宫的安答应。”
苏培盛悄悄抬眼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。
“需要奴才传旨召安答应侍寝吗?”
“不必了,今夜就让安常在同皇后好好叙话,夜晚路黑不好行走,明日再传召侍寝吧。”
七.
次月初,刚进入到立冬,富察贵人就传来了有孕的好消息,皇后和皇上自是按例封赏,自是不提。
直至月末,皇后恢复了各宫请安,又因为赶到了年节,很多事情都要安排处理,宜修放缓了各宫请安的时间,从原本的未天亮的卯时变成了天已大亮的辰时。
只不过,第一次新人请安,沈眉庄突兀两声干呕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,不出众人所料,在齐汝诊脉后,众人便得知沈眉庄有了一个月的身孕。
一瞬间景仁宫内所有人的脸色都极为的好看。
宜修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,她不动声色的笑了笑,便安排了敬嫔和欣贵人在旁辅佐华妃。
请安结束她以今年怀孕妃嫔多,有些事情需要注意,将华妃留了下来。
华妃有些意外,毕竟在处理这种宫务上,她和宜修的基础基本上是一致的,她没处理过这么多妃嫔有孕的年节,宜修同样没有,她不觉得宜修能教她什么。
年世兰看了一眼宜修倒是肚子,气愤又嫉妒的认为,皇后就是想在她面前炫耀她有孕一事!
想到这,年世兰倒也是不客气的坐了回去,想同颂芝从景仁宫老式点心开始嫌弃起来,结果刚一入口,就发现糕点外酥内软,奶香中又包裹着清新的茶香。
年世兰从未吃过这样新奇的点心,嫌弃的话同糕点一起咽进了肚子里,再想张嘴说什么,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贬低的话来。
因为她还想再吃一块。
宜修将年世兰面上的变化都收在眼底,又给剪秋递了个眼色,对方明白宜修的意思便朝华妃行了礼退了出去。
颂芝见状虽然未得自家娘娘的允许,但也明白皇后想同华妃单独说话,便也欠了身退出去。
年世兰只是从容的从碟子里拿出一块点心,神情自若的吃着。
“皇后娘娘将众人屏退,怕不是单纯的教导我如何处理宫务吧。”
宜修慢条斯理的喝茶,调整了一个她最舒服的姿势,看着面前还有些许骄傲的年世兰,心中只剩下悲悯。
年世兰对皇上用情至深,却也从头至尾也被伤的最深,这一世宜修不想再看有人因为皇上的利用而香消玉殒。
“年大将军在西北平定战乱有功,皇上自是要大加封赏的,只不过年大将军现在已经是一等公了,封无可封了,华妃觉得皇上会再给年大将军什么赏赐呢?”
年世兰怔愣了片刻,她倒是仔细想了一番,后又觉得这事本就是皇上应该想的,她考虑什么。
“娘娘怕不是嫉妒臣妾的哥哥是有功之臣,故意说此话让本宫忧心吧,哥哥战绩斐然收到皇上的恩赏数不胜数,更何况守护边疆本就是本宫哥哥之职,娘娘犯不上拿这样的话来侮辱本宫和哥哥。”
对于年世兰的轻蔑和不屑,宜修倒是满不在乎,她放下手中的茶杯,自顾自说道:
“皇上倒是赏了年家不少东西,但是有一样却是从来没赏赐过年家。”
年世兰轻抚了自己新制的翡翠耳坠,又看了一眼宜修那早就失光发黄的东珠耳坠有些不屑。
“本宫也好奇,皇上还有什么没赏过年家?”
宜修平静的看着年世兰,缓缓的说出年世兰这辈子都不想从宜修口中提出的两个字。
“子嗣。”
年世兰不想让她在皇后面前失了面子,更不想让此刻有孕的皇后看她的笑话,但她紧紧抓住座椅的手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。
“皇后娘娘即便有了身孕,也犯不上跟我炫耀。”
但终究是坐不住了,腾一下子就站了起来,宽大的袖袍将装着糕点的盘子拂到了地上,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。
“皇后娘娘要是没有别的事,纯心想在我身上找乐子和满足感,恕本宫不奉陪了。”
说罢年世兰就要往景仁宫外走。
“年富虽说不在京中,但是将欢宜香送到宫外找个靠谱的大夫查看一番,年家应该还是有能力的吧。”
欢宜香……
年世兰还想问些什么,但是剪秋和颂芝听见了东西碎裂的声音都赶了过来,年世兰的疑惑还是憋在了了心里。
“皇后,枉自猜度圣心可是灭族之罪。”
“哪怕是要让华妃失望了。”
华妃回到翊坤宫后一连几日倒是平和的很
原本以为听到沈眉庄有孕后会同自己再闹一番的端妃,忐忑的等了一夜也没见华妃过来,端妃甚至觉得华妃是不是被妃嫔接连有孕之事刺激傻了。
就连周宁海和颂芝都觉得娘娘迟早要崩溃,两个人说不出的担心。
但是华妃却是异常的平静
对于敬嫔和欣贵人年世兰也只是把她们分担的宫务交代下去,当日晚上听完她们回禀,有事稍加提点,无事便让他们各自回宫。
就连敬嫔和欣贵人都觉得年世兰应该是大受刺激了,才会如此平静,反倒担心她想不开,平日里回禀完宫务后,硬是多在翊坤宫中多逗留一阵。
可巧那天是淑和公主同欣贵人见面的日子,淑和平日里养在阿哥所很少见到欣贵人,欣贵人被淑和缠的没有办法,只得带着淑和去翊坤宫回禀今日的宫务。
淑和虽然养在阿哥所,但是胆子大不怕人,看见睡榻上卧着的年世兰倒是好奇的很,欣贵人眼见不到,淑和就跑到华妃的身侧,伸出小肉手想要年世兰抱。
“漂亮娘娘,香香,抱!”
眼前的淑和公主白嫩嫩的像是肉团子一般,娇俏可爱,年世兰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抱一抱,但又想到自己满身的欢宜香的味道,又忍不住把手撤回来。
欣贵人一把将淑和抱走,担心淑和让年世兰不悦。
“淑和平日里不常在你身边,又快到年节了,我明日和皇上说一下,过完年再将淑和送回阿哥所吧,这段时间你手上的宫务每日处理好交给颂芝,就不用过来了。”
欣贵人不知华妃是何意,但能让淑和在她身边多留一段时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,旁的更是不敢多言,带着淑和谢恩便离开了。
年世兰看着淑和小小的背影,心中悲戚,又想到家中书信,只待哥哥回京之后再从长计议,便将情绪奋力掩下。
八.
这期间甄嬛因在碎玉轩养病,被内务府克扣炭火,浣碧和流朱闹到了内务府,沈眉庄得知后便从自己的分例中拿出一份送给甄嬛,刚巧被过来看望沈贵人的皇上遇见。
皇上这时才想起碎玉轩里,还有一个酷似纯元的莞常在,当天夜里便想去碎玉轩,瞧一瞧莞常在的病情。
因为已经到了年节,各宫门口处都换上了新的红灯笼,只不过到了碎玉轩门前,挂的依旧是平常日子里挂的黄纸灯笼。
苏培盛见皇上脸上逐渐带上了怒意,连忙让小夏子传内务府黄规全,黄规全是年世兰的人,克扣碎玉轩的分例虽说没有华妃的示意,但是做奴才的都看得出来,华妃对这个唯一得了封号的菀常在是十分的反感。
就算是被菀常在闹了出来,皇上想为其出头,还有华妃能帮忙顶着,顶多是被说上两句,不疼不痒的黄规全倒是也没多在乎。
他指挥着几个内务府的太监按照贵人的分例,整理出来就要往碎玉轩去,结果他还没出内务府,苏培盛就又派了一个小太监传令,说是补足送到碎玉轩就行。
黄规全有些诧异,把新过来传消息的小太监叫了过来,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包卤肉塞到了小太监的怀里,小太监得了好处,便把碎玉轩的事情都跟黄规全讲了。
其实倒也没什么,小太监心中也是颇为疑惑。
皇上进了碎玉轩,倒是没让人通传,站在窗户根底下,听见浣碧姑娘抱怨沈贵人得宠以后,就忘了同菀常在的姐妹情分。
而菀常在似乎也没对浣碧姑娘的言辞,多加阻拦教育。
皇上让苏培盛将沈贵人送来的炭火放在碎玉轩门口后,就回养心殿了,别的什么都没说。
黄规全心中纳闷,但是也清楚今日之事不能外传,他找出来几件下面供上来的好东西,趁着夜色就去了翊坤宫。
华妃听到黄规全如此说,又联想到了近些时日探查出来的东西,心中有些猜测,便示意颂芝将暗格里面的一张小像拿了出来,递给了黄规全。
黄规全端详着那张小像,仔细辨认了一番,不明白年世兰的用意,但是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年世兰一句
“娘娘,恕奴才愚笨。不知娘娘给奴才看菀常在小像的用意是?”
年世兰盯着黄规全的脸,见他不似作伪,但是黄规全这人圆滑惯了,年世兰倒是一时也难以分清,黄规全口中的话有几分真。
颂芝见年世兰不松口,就明白娘娘对黄规全的回答依旧留有疑惑,她又让黄规全仔细辨认了一番。
“娘娘,这小像虽说看着有些年头了,发式和衣着同菀常在现在的穿着有所不同,但是这眉眼之中分明就是菀常在啊!”
黄规全不知道年世兰心中打的什么主意,又怕自己说错了话让华妃不满,只得先行讨饶。
年世兰看不惯黄规全那副谄媚至极的软骨头奴才样,便摆了摆手让黄规全退下。
“皇上虽然没治你的罪,但也算是人尽皆知,念你主动找本宫认错,三个月的俸禄就自己扣除吧,别让人拿到你的话柄。”
能当上内务府总管的自是不靠月奉过活,年世兰对黄规全的责罚已经算是轻的,黄规全感激不已,自是不会多说,他躬着身一步一步向翊坤宫外退去。
只不过刚到主殿门口的时候,就被华妃叫住了。
“本宫今夜问你事情若是传出去一个字,后果你是知道的!”
皇上回养心殿的路上遇到了带着两大盒子糕点,想要去景仁宫陪宜修说话的安贵人。
对于安贵人,说实话皇上一开始没有多喜欢,
他个人更喜欢纯元或是年世兰那种长相明艳大气的女子,虽说在宜修的调教下安陵容稍会一些简单的歌舞和诗词,与纯元当年有六七分相似,但终归是差了几分意思。
可是每当他露出失望之色时,安贵人总会第一时间的问他,下一次召见她的时候,希望她做什么呢?
是吟诗跳舞,还是弹琴下棋,她都会去抓紧一切时间去学的。
虽说每次安陵容都会给她不一样的惊喜,但是皇上还是觉得宜修有点太纵惯着安贵人了,弄得他好像是一个总是找花样玩过家家的孩童一般。
但是,说实话他对安陵容的行为真的是不反感,这种颇为直接的迎合倒是让皇上眼前一亮。
明明这个女人打着模仿纯元的旗号,做着讨好他和皇后的行为,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行为,但是皇上自己也说不明白,他也由着安陵容如此,甚至将她两个月内就升到了贵人的位份。
安陵容和她身后的宝娟一人抱着一个大食盒站在皇上的面前,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鹿一般,好奇的看着他。
皇上低头看着面前身量比自己矮上两头的人有些出神,他恍惚的记得安陵容选秀的时候,瘦瘦小小的,面色有些发黄,像是营养不良。但现如今宜修倒是将这个“妹妹”照顾的很好,不仅面色红润,几次接触下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。
“是又做了什么新鲜东西,打算去看皇后?”
“娘娘说宫里的糕点每日都是那个样子,没什么新奇的,正好赶着年节,陵容就做了一些御茶膳房没做过的东西,给娘娘尝一尝。”
顺势又抱紧了食盒,仰着头看着皇上
“刚才我已经让宝鹊送一份去养心殿了。”
皇上听着安陵容的意思,倒不像是多期待他品尝新作的糕点,倒是怕他抢了皇后的份额一般,心中只觉得好笑。
苏培盛非常有眼色的从安陵容的手里接过食盒,跟在皇上和安小主的身后,安陵容觉得皇上的心情有些不顺,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苏培盛,但是对方也是三缄其口不敢多说什么。
“朕刚才看你来的时候,还和你的宫女聊得很欢,怎么现在倒是一字不说了。”
“是因为臣妾见皇上有心事不说话,所以嫔妾也在想心事。”
皇上倒是被安陵容的话逗乐了,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
“我倒是好奇,你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心事。”
“很多,但主要想起了皇后娘娘闲时曾经给嫔妾讲过一些简单的医术,比如说望闻问切,刚才嫔妾见到皇上后就在想这个。”
皇上觉得有意思,不知道安陵容现在还涉及到这个类目了,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:
“那如安太医所言,朕如何呢?”
“望是观气色,皇上从过来的时候,面色就不好;闻就是指听声息,刚才嫔妾听皇上的声音似有不快,嫔妾只到这两步了,刚想要问,皇上就先问嫔妾了。”
皇上有些好笑,倒是停下脚步认真又严肃的看着安陵容
“安太医想问朕什么呢?”
安陵容看了看苏培盛的面色,但是对方面上也只是犹疑,给不出她什么建设性意见,便也壮着胆子很直接的就问了出来。
“皇上为什么不开心呢?”
安陵容满眼之中都是真诚,倒是让刚才因为甄嬛一事而失落的皇上,莫名的有些心虚。
作为天子他没有必要因为妃妾的提问而觉得为难,并且就连皇后都不可以妄自揣测他的想法,但是不知为何皇上鬼使神差般想要听听安陵容会怎么说。
“如果有人同你一位故人面容上有七八分相似,但其内底又有很大差距,你会如何。”
安陵容听皇上如此说着,便也明白这位故人说的就是纯元皇后了,但只不过这后宫之中会有谁同纯元皇后有七八分的相像呢?
“皇上曾经说过,拟态而非求真。”
皇上愣住,没想过他当时无心说过的话,会让安陵容记住,他看着安陵容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份审视。
“也是因为皇上这句话反倒是让陵容松了一口气。”
“容儿何意?”
“因为陵容再怎么模仿,哪怕有十分相似,也终究不是纯元皇后本人,所以皇上那句话真的宽慰了嫔妾很多,但也明白,承君恩更是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更完美的人。所以说,皇上……”
安陵容轻柔的拽住了皇上的衣袖,眼神羞怯又有了一些小女儿家的不满
“陵容不知道,宫里哪位姐妹比嫔妾更胜一些,倒是显得陵容这些时日的努力都白费了。”
说完倒轻甩开皇上的衣袖,转过身不去看他。
皇上很喜欢安陵容为他吃醋的样子,面上和声音都不自主的柔和下来,他将安陵容又转回到她他面前,似有无奈的说道:
“现在反倒是朕的不是了。”
“嫔妾只是不想看见皇上因为这些事情失落。”
安陵容借势抱住了皇上的腰,声音里有些撒娇又有些心疼,但是这样的行为却异常大胆,满紫禁城中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对皇上,除了当年的纯元。
皇上一时间说不上什么感觉,他有些错乱又有些克制的清醒,他有些分不清拥抱他的,是安陵容的本心,还是为他装成纯元的样子。
他想将安陵容推开,说她放肆。
但一个女儿家心疼自己,又依赖自己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不忍心。
“朕……”
安陵容不是没有感觉到皇上的纠结,但是就如皇后娘娘说的那样:
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,
但是谁能冲破已逝之人的束缚,并将故人性情完美的融合在自己身上,那这人将无可替代。
她感觉到皇上的手放在了她的背上,虽未再多言,但是安陵容可以感觉到皇上的安抚之意。
“无论是嫔妾,还是那位姐妹,这一生都是无法企及纯元皇后的高度,可是皇上又何必为这样的差距折磨自己呢?”
九.
除夕日宫宴
因着今年皇后、沈贵人和富察贵人接连怀有身孕,原本躲在寿康宫中不愿见人的太后,也都出来参加宫宴了。
但是令众人惊奇的是,往日里最爱张扬凸显华贵的年世兰,这次倒是穿的极为低调。
若是平日在这样大的日子里,华妃不说用些华贵出奇的料子做身通身气派的衣裳,更是要满头的点翠钗环彰显自己在后宫独一无二的宠爱。
只是这次华妃只带了一对五凤钗,配了一些简单的发饰,同其他妃嫔相比,倒是显得有些清简了。
后宫三四个月之中,接连三人有孕,最在乎此事的年世兰无心打扮也是合理。
年世兰不能怀孕的原因皇上同太后二人心知肚明,面上的心虚自是掩盖不了,宜修坐在中间看着她母子二人面上的变化,望向年世兰的眼中更显深意。
皇上倒是率先安慰了几句,太后见状也按照位同贵妃级别的赏赐。
若照以前,年世兰倒是认为此是太后和皇上对他的看中,但如今在年世兰的眼中,皇上同太后这般只是为了掩盖心虚,更是为了稳定年家情绪,让年家更加卖力的为她母子驱使,想到这年世兰就觉得气愤。
宜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她言笑晏晏的褪下双手上玉镯,放在了剪秋手中的托盘上,便要送给年世兰。
那对玉镯皇上看着眼熟,想起这镯子是当年宜修入府的时候,是他亲手给宜修带上的翡翠手镯,意义非凡。
“皇后今夜开心,倒是也不必将此镯送人,择一些别的器物,或是华妃喜欢什么在同你讨要便罢了。”
宜修听着皇上的话,手上的动作倒是不减,她将镯子褪了下来示意剪秋将镯子送到华妃面前。
“华妃妹妹是见过好东西的,臣妾手里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皇上和皇额娘的贵重,自然是将这有深意的手镯赏赐给华妃妹妹,才显诚意。”
皇上不解皇后此意,但是见剪秋已经将东西送到了年世兰面前,有些话就憋在了口里,倒是想看看年世兰上作何反应。
年世兰将手镯拿到手里,对着灯火仔细看着上面的纹路,那镯子上还带着宜修的体温,更显得此镯温润通透。
“臣妾倒也是好奇,此镯有何典故,倒是让皇后娘娘和皇上如此珍重?”
年世兰的声音不大,但众人都关注着皇上情况,注意力不由得都被转移到这边。
宜修轻抚着肚子,看着皇上的眼睛里倒是无限的眷恋和爱慕
“此镯是本宫刚入王府时,皇上亲手为本宫带上的,说愿如此环,朝夕相见。”
皇上听着当年的誓言,不由得面色发红,他尴尬的咳嗽两声不知该如何应答,太后看出了皇上的尴尬,倒是拿出了太后的威严,批评宜修此镯代表着帝后情谊,更不能轻易送人。
“皇额娘,此镯固然是代表我同皇上的情分,但更重要的是因这情分,我才能接连孕育子嗣,实不相瞒前些时日齐汝为臣妾诊脉,说臣妾怀的是双生子,所以也想让华妃妹妹沾沾本宫的福气。”
太后不由的看向宜修比旁人要大出来一些的肚子,皇上又想起齐汝去养心殿清平安脉的时候,确实提过宜修此胎似有双生胎的脉象。
众人听见宜修倒是话,都纷纷跪下庆贺皇后孕育双生胎之喜。
年世兰面上不咸不淡的行礼后转身便让颂芝收了起来。
“皇后娘娘如此说,那臣妾就也不推辞了,只盼望有一天臣妾也能同皇后一般这样有福气,怀上自己的孩子。”
宜修笑笑不说话,面上倒像是真心想让年世兰可以孕育子嗣。
而欢宜香一事,皇上终究不清楚宜修是否知晓,尴尬的也不知该如何去说。
宫宴上的气氛有些尴尬,正当众人不知道该如何,果郡王匆匆赶来。
慎贝勒和敦亲王自是调笑了允礼一番,可是果郡王从进宫那一刻,目光便落在坐在末尾的莞常在身上。
对着皇上敬酒赔礼后,有些玩味的又看了眼莞常在,笑嘻嘻的说着
“可是皇兄又为臣弟添加新嫂了。”
那语气中没有几分恭敬,在众位亲王的耳朵里听着倒像是教坊司上新晋了头牌一样。
果郡王风流名声在外,众人一直都有耳闻,低位妃嫔如沈贵人之流自是听出果郡王语气中的调侃之意,面上都带上了不悦。
果郡王自知刚才失言,便又自罚三杯回到座位上,只不过他是低位王爷,正好坐在了莞常在对面。
宜修将这一切都收到眼底,她不知道年世兰查到多深,但是见如此安排,便也清楚年世兰应是查到了果郡王同她姐姐有过一段感情。
想到这,宜修就不由得为姐姐不值,两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,却都是为了皇位彻头彻尾的利用了她。
年世兰让家里打探欢宜香事宜,机缘巧合下得知当年果郡王也参与其中,不仅如此,果郡王府中还藏有很多同一女子的画像和书信。
年家派人送到宫中,年世兰第一次见那画像就感觉那画中人同皇后有几分相似之处,可那画中之人,善歌舞器乐,在她印象之中宜修从不偏爱这些,那剩下的只有纯元皇后一人了。
年世兰自认为没有宜修那样的头脑,但她还是觉得探究到了一个极深的隐秘。
皇后绝对不是近几日知道欢宜香的秘密,但是却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知她,为年家众人争得一丝生机,年世兰是感激的,但更多的是她不得不防备宜修真实的目的。
她既然得知了真相,就不能再让年家成为争权之路上的垫脚石!
原本托病避宠的甄嬛,当时因为皇上突然造访碎玉轩而不得不改变计划。
皇上嫌恶的表情至今刻在她心里,再之后她几次去咸福宫找沈眉庄解释,采月都以小主怀孕为由,将甄嬛回绝了。
今日宫宴,她同夏常在是位份最低的两个小主,坐在了宫宴的最末尾,就连安陵容都坐在了眉姐姐旁边,二人说说笑笑好不快乐。
甄嬛几次朝沈眉庄示意,但是对方不是在同安贵人和富察贵人闲聊,就是被采月挡住了视线,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。
采月也不是一个踩低捧高之人,她自小跟着小主身边耳濡目染了沈家的家学,做人的道理采月都懂。
采月就是气不过。
进宫前夫人就叮嘱过自己,自家小姐心软,耳根子也软,容易偏信他人之言,成了别人的马前卒和排头兵,这些采月一一都关注着,帮着小姐避开这些隐患,但是她实在是没想过小姐最相信,视为姐妹的人会背刺她。
那日皇上一时兴起去碎玉轩去看菀常在,而小主又担心内务府的奴才会半路克扣菀常在的炭火,若不是让她亲自跟着送去,皇上见碎玉轩如此萧索的样子,再听见浣碧编排那几句话,哪她家小主成什么人了。
平心而论,自莞常在生病以后,小主得了那样东西不是第一时间想着她的,就连有孕之后,宫中炭火也是可着碎玉轩来,自己不够的部分还得拿体己去填。
小主是贵人位份,有孕以后内务府也只多派了两个人手,存菊堂上下算上她自己也不过就四个服侍的人,怎的就她碎玉轩一个常在就得用六七个人服侍。
这些都不提,小主愿意填补帮衬,左不过就是费些银子的事,但小主有孕之后,一同进宫的安小主做了好几大盒的糕点,和小孩子的衣服,就连富察贵人都送了贺礼,可她亲自带东西去了碎玉轩,莞常在连欣喜之意都没有,当她走的时候,还听见浣碧在背后说小主:臭显摆什么!
还未入宫前,采月就看不上浣碧这人。
觉得她明明是奴婢却一天天拿出小姐的派头,不是瞧不起这个,就是看不上那个,踩低捧高的样子倒像自己是甄家的小姐一般。
采月觉得她脑子有问题。
但是那天听见浣碧如此说,采月还是愣了片刻,若不是想到小主现在有孕听不得这个,便也默默忍下不提,但是哪成想那天送炭火时,在外面又听到浣碧如此说。
说实话,那一刻采月觉得自己和皇上一样,都想听听莞常在会如何说,但是对方不轻不痒的说了一句
“可能是眉姐姐孕中不便,想不到咱们倒也正常。”
这叫什么话!
若不是采月陪小主去过几次内宅宴会,非常明白这群小姐们话里话外的意思,不然采月还得感谢莞常在理解她们家小主呢!
但是很明显,皇上听得明白,苏培盛派人通传的时候,甄嬛匆匆出来接驾的样子,根本看不出病中样子。
皇上拂袖而去的样子,让采月不由得心中觉得爽快,但是回到存菊堂后,采月又开始担心起小主,若是小主知道了莞常在这样,得多伤心。
可这消息也不是她能掩盖住的,没出三日小主就知道了碎玉轩发生的事情,采月一五一十的和小主回禀完,小主的面上也只是淡淡的。
宫宴结束,皇上也陪着皇后回景仁宫休息,众人也都各自回宫,当安陵容陪着沈眉庄往存菊堂方向走的时候,就被匆匆追上来的甄嬛叫住了。
“眉姐姐那日之事,终究是妹妹管教浣碧不严,致使姐姐误会,妹妹同姐姐道歉,只是眉姐姐我们多年的情分就当真要生分了吗?”
借着月色,沈眉庄上下打量了一下甄嬛,不知是那日采月所讲让她心中留了底,还是面前的甄嬛气色红润,半丝病状也无,总之沈眉庄扶着肚子冷冷的看着甄嬛。
“你若是多加管教浣碧,或是平日里没有这样的意思,一个奴才又敢如何说出那样的话?”
片刻之间,甄嬛像是被人遏制住了喉咙,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,她慌乱的看着沈眉庄,也有因刚才的无法反驳而更添焦急。
“眉姐姐,你听我讲……”
“莞常在不必了。”
沈眉庄冷冷的看着打断了甄嬛未尽的话。
“你若是有半份真心与我,便也清楚我现在有孕不得劳累,却依旧让我站在风口下听你分辨,更何况我孤木难支之时,莞常在休养生息,也未曾想过我有多难吧。”
十.
次日皇上离开景仁宫去养心殿批折子后,年世兰就来了,宜修看着年世兰,想到她从来不愿意主动进景仁宫一步,又见她面色严肃,想必是已经查到真相了。
年世兰将颂芝屏退,同样剪秋也自行离开,屋子里就只剩下宜修和年世兰二人。
屋子里虽然一早便开窗换气,但是年世兰还是闻到了一股石楠花的味道,又瞧一眼歪在床榻上有些疲惫的宜修,心中倒也了然。
“怎的皇后娘娘现在也不端庄持重,也开始像妃妾一样极尽讨好之术留住宠爱了?”
宜修知道年世兰就是这个性子,无论何时嘴上都不会饶人,但也没反驳,因为她说的也是事实。
年世兰见剪秋也不反驳,面上依旧是平日那样,思索片刻,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
“你为何要帮本宫,或者是你想要年家为你做什么?”
“清楚欢宜香的事后,还有想再让年家牵扯进朝堂之中吗?”
宜修换了一个让她舒服的姿势,她的眼睛盯着年世兰,看着她面上从惊慌到平静。
“自是不会,年家已经为皇上牺牲的太多了,现在无论是本宫还是年家,都希望不再参与到朝中之事上。”
年世兰面上的坚定是宜修从未见过的,她见过年世兰的嚣张跋扈,甚至是落寞自伤,但是未曾见过年世兰真正为了家族独当一面的样子。
“有华妃的坚持,年羹尧此战之后定然会在京中安稳养老,而本宫所谋之事,年家作为忠勇之族自是帮不上的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
年世兰感觉宜修在计划一个巨大的阴谋,而这个阴谋同皇上有关。
“我想做什么,华妃自是不用去管。”
宜修定了定神,轻抚了自己的肚子,面上倒是从未有过的柔情
“若是有时间想着怎么去剔除掉欢宜香中的麝香成分吧,不然日后别说无子,时间长了都会影响精神。”
年世兰见宜修像是平日聊天那样提及欢宜香一事,倒是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,也似是无奈,她将一个锦盒放在了宜修的手边,看着宜修的眼神也是莫名的柔和了一些。
宜修打开锦盒,里面是昨日她送给年世兰的翡翠手镯和几张画像,只不过宜修的目光越过了那对手镯,直接拿起了那两张画像,令她意外的是,那画中之人是宜修的姐姐柔则。
画纸略微有些发黄,看得出来这画像有点年头,但又被人保护的很好,画中姐姐的无论是从发饰还是服装都是她未出阁时的装扮。
“看似深情,内谋不轨,真是令人恶心。”
宜修嫌弃的将画像丢在了锦盒里,连同那对玉镯一起关在盒子里。
“果郡王这么多年也是不忘初心啊。”
年世兰在一旁吃着点心,听着宜修如此说,便也是清楚果郡王对纯元早有了不轨之心,也只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。
“昨天宫宴散了,菀常在去了倚梅园留了自己的小像,翊坤宫的人跟过去看,那小像已经被果郡王拿走了。”
听年世兰如此说,宜修只觉得上一世的疑惑被轻易的解开了。
她一直觉得甄嬛生的那两个孩子血脉不纯,绝非皇上亲生,祺嫔只是信誓旦旦的说甄嬛同温时初在凌云峰上有交往,但是现在细想,舒太妃也在甘露寺修行,果郡王只会比温时初更有机会接触到甄嬛。
若是上一世,宜修定然会觉得遗憾,错失良机没有一举之下将甄嬛摁死,但是这一世,她倒是不在乎甄嬛会翻出来什么风浪了。
论子嗣,她宜修腹中就有双生子,富察贵人和沈贵人又接连有孕,她若是不出手,那两人也不蠢到拿孩子争宠,这宫中至少是要诞下四个孩子的。
论思故,安陵容聪慧,很快就就明白其中的关窍,彻底将皇上从寄情于替身,转变成培养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女子。
论姐妹情分,甄嬛为了保护自己躲在碎玉轩中避宠,将沈眉庄推出去争宠,享受着沈眉庄的恩惠,又不好好调教自己的宫人,致使姐妹离心。
宜修承认甄嬛的筹谋,可是她凭什么毫无恩惠的就将所有人都放在她的算计之中呢?
诚然她利用了安陵容,但是她赐死了安陵容的父亲和当年欺辱她母亲的小妾,又依照安陵容的想法安置了她的家人;
又告知了年世兰欢宜香的真相,而不是让她临死前都不得安宁!
可以说,这一世甄嬛除了她这张脸,不再有任何的优势。
宜修疲惫的闭上眼睛,说实话现如今她再看见甄嬛,亦或是看见甄嬛一蹶不振,她心里可以说得上是毫无波澜。
说白了,甄嬛也不过是被皇上利用过,又伤过的人罢了。
这后宫之中,所有人都依仗着皇上的喜怒过活,但是谁都没有一个真正完美的结局。
“你想什么呢?”
年世兰的声音突兀的在宜修的耳旁响起,宜修被吓了一跳,浑身像是被抽走了空气一般,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了,她扶着肚子心有余悸的瞪着年世兰。
年世兰见宜修突然没了声音,再看宜修像是睡着了一般,只不过像是陷入到什么痛苦的回忆一样,不能自拔,她轻声唤她没想过却吓了对方一跳。
只不过,年世兰也被宜修这么一瞪,心脏也骤停了半瞬。
无他,只因年世兰从入府至今见到的宜修,很多时候见她都是一副多思老成的样子,眼睛也是那种局促的细长感,时不时的就会让年世兰觉得宜修不安好心。
但是刚才,是她第一次见到宜修表露真性情,那是双泛着有神的水波感的杏眼,她读书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,但因为那双眼睛而控制不住的心跳,她还是能感觉的到的。
而宜修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鳄梨香味,让年世兰忍不住上前细闻。
“年世兰!你离我太近了!”
年世兰听见宜修的警告不由的直起身,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几乎是贴在了宜修的脖颈处,她有些尴尬猛的站起身,却因为花盆底太高在脚塌上崴了脚,生生的就要向后倒去。
宜修知道年世兰莽撞,但是也不知道会这样,条件反射的想要扶住年世兰,但却不防年世兰因为重心不稳直接要倒在她身上,电光火石之间,年世兰双臂支撑在了宜修身体的两侧,保护住了宜修的肚子。
宜修的身高其实同年世兰差不多少,但或许不像年世兰从小练习骑射,身量倒像是比年世兰纤细了很多。
“你先起来,我有些不太舒服。”
年世兰见状连忙起身,又观察着宜修的表情有些担心的说道
“你没事吧,用不用叫太医?”
宜修摆了摆手倒是觉得不必,想到昨夜的荒唐,比这激烈的多也没如何,倒是让宜修突然反应过来年世兰为何会如此。
但是年世兰可没宜修看的那样开,她还是唤了剪秋和颂芝进来,传齐汝给宜修把脉。
万事无虞,齐汝便退了出去,他很想在说叮嘱皇后的话,但是有觉得景仁宫这里现在太过诡异了,华妃竟然开始担心上皇后娘娘的胎像,而且看样子倒是真心怕皇后出问题一样。
齐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的酒没醒。
年世兰见宜修无碍,又想到自己该问的想问的都有了结果,倒是不便再在景仁宫待下去了,便要告辞。
宜修见刚才年世兰特别喜欢安陵容做的点心,便让剪秋给年世兰装了一大盒子递给了颂芝。
“点心都是安贵人做的,她在调和食物味道上这颇有些长处,你若是吃腻了小厨房的东西,倒是可以找她问上一问。”
年世兰听出宜修着重强调了“味道”这两个字,便是明白是想帮她改良欢宜香的成分,她点点头带着颂芝要往殿外走。
“华妃,我刚才只是想......”
宜修不知道为何,想要回答刚才年世兰的提问。
“如果当初你我不入王府,现如今会是如何的生活。”
十一.
过完年节,宫里又发生了几件大事。
华妃以温宜时常哭闹为由,让曹贵人带着温宜去启祥宫同丽嫔同住,淑和公主因突然又回阿哥所生活,调整不过来高烧三日不退,华妃又以不忍心为由跟皇上申请,让欣贵人将淑和接到身边生活。
三月年羹尧收复了西北的叛乱,但几经风险差点丧命,回京的路上便让年富率先回京,亲自将兵符交到了皇上的手里。
皇上龙心大悦的同时,想到了华妃近几日协理六宫有功,便直接将华妃升了华贵妃。
与此同时碎玉轩的菀常在突然得宠,短短的半月的时间就从常在晋升到菀嫔,在后宫之中一时风头无两,而甄嬛甚至有几日都接连住在了养心殿中,更是让丽嫔众人心怀不满。
皇后月份大了倒是免了众人问安,六宫事宜都全权交在了年世兰的手里,众人都想看看年世兰会如何为难这个新晋的菀嫔,但是出乎众人预料般的,只是让苏培盛告诉皇上多节制一些,倒是不再多言。
众人讶异年世兰的反应,后宫之中议论不休,但是关于华妃的异常还没谈论多久,准格尔发生了叛乱,年羹尧还在家中养伤不能动弹,年富和年兴虽说是跟在父亲身边征战多年,但是毕竟经验还是不足,就连年羹尧都不能轻易的松口让他这两个儿子领战。
朝堂之上一瞬间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,皇上为此异常烦躁,就连菀嫔都不能随意近身,其他的妃嫔更是不敢随意的往养心殿跑,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有菀嫔这样的宠爱。
四月初,果郡王进养心殿同皇上商议准格尔一事,次日太后进了养心殿说了什么除了苏培盛众人不得而知,但是华妃和宜修看着内务府递上来养心殿替换的家具,她俩都明白皇上不仅是在养心殿发了极大的火,又不得不妥协了。
只不过这份妥协的代价,华妃猜不到,宜修倒是能猜出来个大概。
而景仁宫这边阳光正好,华妃让人在院子中央放了一张躺椅,她躺在上面闭目养神,一旁的颂芝站在华妃的身边手里托着点心,保证年世兰可以随手拿到点心吃。
安陵容坐在她身旁的圆凳上,正在看内务府的账目,非常仔细的将不明白之处一一记录了下来。
剪秋扶着宜修在院子里遛弯,看到年世兰如此安逸的样子,倒是莫名的有些火气。
“你不是跟皇上说照顾本宫,直至待产的吗?你就这么照顾的啊!”
“太医说你肚子太大了,需要多走动,你躲懒不愿动,这不本宫为保皇嗣安稳落地,也保证娘娘可以顺利生产,同时为了这点劳什子公务少跑两趟,这不是专程来景仁宫过来监督娘娘了吗。”
宜修看着脑袋都要钻账本里面的安陵容,更是觉得无语。
“那宫务也不是你处理的,这不都是安贵人处理的吗?”
被叫到名字的安陵容更是连头都不敢抬,不为别的,就是这两位娘娘平日里都要这么吵上一番,看着倒是怪有意思的。
剪秋同颂芝也是低头压着不敢去笑,说来也是奇怪,她们娘娘原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,到不知为了什么,竟然能一笑泯恩仇。
两个人都私下问过自家娘娘,但是回答竟然也出奇的一致。
“没有永远的敌人,只有永恒的利益。”
具体这两位娘娘达成了什么合作,颂芝不清楚,但是她感觉娘娘变了。
娘娘变得没有那么在乎皇上了,但似乎她也很开心,心态上又像回到了在年府当小姐那时。
“教导妃嫔学习宫务,也是六宫事宜,本宫没偷懒啊!”
年世兰说的理直气壮,倒是把宜修弄的哑口无言,挺着肚子在院子里又转了一圈,最后又忍不住站在年世兰身旁唠叨。
“可你在我景仁宫里从早待到晚,消息你一点都不问啊!”
见宜修如此说,年世兰蹭的一下坐了起来,
“我每次收到消息都第一时间过来告诉你,结果呢!”
年世兰颇有些气愤的说道
“结果你不仅知道了,下一步安排都完了,我问不问也没什么用。”
宜修的肚子正好在年世兰面前,七个多月的肚子,比一般人大很多,年世兰不由自主的把手抚在上面,略有些委屈的说
“你比皇上都难伺候。”
宜修听着年世兰对她的评价,倒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,但是一想到太后借此机会,协同果郡王将老十四推出来,皇上不气愤就怪了。
可是有能有什么办法,这些年了解西北驻防的只有年家,可年羹尧回京之后一直在府养病,而皇上对于年富的安排一直都在犹豫,可还未等他纠结如何安排年家,或者是否给年世兰更晋一层位份的时候,朝堂之上就有大臣建议让十四爷领兵出征。
毕竟上一个负责西北事务的是十四爷,更何况十四爷同皇上的矛盾,当年也被太后美化成亲兄弟之间的拌嘴吵架,去看守皇陵,更是被说成了替皇上尽孝,更何况终归是亲兄弟,总比年羹尧用着放心。
对于这一切的言论,年家不是不清楚。
自从年世兰将欢宜香偷偷送到年家,找人探查其中的成分后,结果出来的当夜一封家书就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年羹尧帐下。
年羹尧说是不气愤是不可能,但更多是心寒,是识人不明,是对自己妹妹的心痛,更是及时止损挽救年家。
年世兰听宜修说这些的时候,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,毕竟她没有像年世兰这样的母家。
“你儿子要是出生,一定是皱着眉头出来的。”
宜修不解的看着年世兰,但是对方那张明丽美艳的脸颊上,绽放了一个比春日暖阳还要明艳的笑容。
年世兰用两个手指拨开了宜修眉心上的愁容。
“因为他们母亲,怀着他们的时候,就天天皱着眉头想事情。”
四月底,皇上定了允禵作为主帅征讨准格尔,果郡王允礼和一等男年富各为东西两路军主将,并定于五月底整军出发。
出征的那一天,年世兰在翊坤宫坐立难安,心中说不出的烦躁,但年家世代簪缨,没有在外敌环伺的时候还在为了一时之气,弃百姓子民于不顾的道理。
这些道理她都懂,但是就是说不出的郁闷。
那天下午安陵容带着账本过来找年世兰,看见她百无聊赖的往鱼缸里投石子,不由得笑出声
“华妃娘娘,您是精卫吗?”
翊坤宫里早就没有了浓烈的欢宜香的味道,因着年世兰总时不时的去景仁宫向皇后回禀六宫事宜,皇上多次劝阻也无用,可能考虑到年世兰身体早就被欢宜香伤了根本,便找了由头建议年世兰换一种熏香。
皇上那伪装成深情的样子,让年世兰看着恶心,倒是直接拒绝了。
而年世兰听着安陵容的打趣倒是也没生气,看了一眼水都要从从鱼缸里溢出来,两条胖乎乎的锦鲤拼尽全力的长着嘴在水面游动,便把石子丢在一旁擦了擦手看着安陵容。
“你这时候来做什么?”
然后又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,倒也不是宜修生产的日子。
“皇后娘娘说,华妃娘娘好久都没有过去给她请安了,说娘娘是不是忘了尊卑了,所以派臣妾前来看看娘娘是什么情况?”
“倒看不出来,你现在顶了剪秋的工作了。”
年世兰嘴上不饶人的说着话,但是腿上比谁都走的快,不一会就到了景仁宫,看见宜修正要往宫门外走。
年世兰快走两步上去就扶住了宜修,言语里满是不悦。
“本宫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能怀孕,又不仔细人,真当是谁都能有这样的福气吗?挺个大肚子乱走什么!”
宜修听着年世兰的批评倒是没多说什么,只是当天夜里就发了痛,齐汝过来看说还未到产期,只不过是因为双生胎孩子在母体中活动的空间有限,所以倒是提前发了痛,估计生产的日子也是在近几日。
宜修看着年世兰从翊坤宫赶过来满头满脸的汗,又见迟迟才从养心殿到景仁宫的皇上,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。
年世兰从头至尾的听了齐汝的诊断,得知这几日就是生产的日子,倒是直接要周宁海给她收拾东西,她要直接住在景仁宫偏殿,直至皇后生产。
皇上倒觉得年世兰有些过,但是见她态度坚决,宜修也不反驳,朝堂之事又让他无法分心便也答应了年世兰的要求。
六月的第一天,宜修生下来一对龙凤胎。
年世兰抱着两个孩子又哭又笑的,倒像是这两个孩子是宜修给她生的。
六月底富察贵人生了一个女儿。
七月初,莞嫔被诊出两个多月的身孕,
宜修的孩子满月,考虑到前线战事吃紧,宜修建议将满月礼一切从简,因着从简年世兰就只给三公主送了一整副的红蓝宝石的头面。
宜修一边将年世兰的礼物收好,一边抱怨年世兰偏心
“反正六阿哥以后什么都会有的,不差本宫这份礼,倒是我们三公主”年世兰将三公主抱了起来,“本宫得给她攒钱,攒很多很多的钱,让我们三公主无忧无虑的生活!”
七月底,莞嫔在御花园同沈贵人发生口角,争吵之下二人都动了胎气,沈贵人当天夜里诞下一名皇子,皇上晋沈眉庄惠嫔,同皇子满月时一同册封。
莞嫔回到碎玉轩就小产了,皇上看过莞嫔后倒是将莞嫔禁足,让其思过。
九月,安贵人有孕,皇上惊喜之余封安贵人为贤嫔,当月在皇后的建议下,将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从圆明园接回到紫禁城中扶养。
十月,莞嫔不知为何同皇上发生口角,皇上盛怒之下将莞嫔降为贵人,七日后又将贤嫔和惠嫔晋升为妃位。
十月底,因为允禵和允礼的判断失误,准格尔战事陷入焦灼,直至次年三月,年富带着一百精兵夜奔奇袭敌军,将叛军首级斩下,准格尔投降,
年世兰抱着孩子坐在景仁宫的暖隔里面的榻上,听着安陵容给念年富传来的家书,又是高兴又是心疼。
宜修看着年世兰的样子,递给她半个橘子,看着年世兰的五官被酸到了一块去,忍不住笑了。
“不管怎么样,朝中再也没有人可以妄自议论年家的忠心了。”
十二.
准格尔战事平息的第二年,莞贵人诞下一女赐名胧月,
同年允禵入朝参政,虽说在准格尔一战中,允禵没有做出明智的选择,导致战事焦灼,但是朝堂之上却出现很多借着皇亲血脉支持允禵的臣子,允禵也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中。
而允禵拿捏住皇上当年处理八阿哥和九阿哥备受争议的缘故,借着自己仗义执言心直口快的性格,经常对皇上的政事提出不同或是相反的建议。
这让皇上颇为头疼。
允禵参政后,太后久治不愈的身子也渐渐好转起来,连带着一直默不作声都隆科多一党也都开始有再兴起的苗头,而他们支持的是谁,朝中大臣都看的清楚。
允礼虽然没有参政但是为了皇上探查消息,多在宫中走动。
第三年,莞贵人诞下一子,取名弘曕,并升为莞嫔。
皇上倒是没有因为甄嬛生下皇子有多么兴奋,许是因为紫禁城中已经不缺孩子,中宫嫡子也已经健康成长,所以显得甄嬛的这个孩子倒是没有那么金贵。
又或许朝局不稳,让皇上根本无心后宫又有谁诞下了孩子,毕竟皇位不保生一堆孩子都没什么用处。
第四年,军机处大臣收到了允禵结党营私的消息,皇上本想对其一网打尽,结果汇报之人次日便被灭口,太后更是几日亲手做汤羹送进养心殿。
同年允禵的福晋生下一子,当天夜里允禵府上大兴紫光,甚是耀眼,民间都传言此子是真龙转世,皇上派人遏制传言,却甚嚣尘上。
甚至当年皇上以雷霆手段处理了八爷、九爷一党,更是被重提,隆科多首当其冲觉得八爷、九爷已死,更是要善待他们的后人。
皇上需要一个为他说话之人,但是他身边的老臣也算是先帝的臣子,当年夺嫡一事上他们都有参与,对于这位皇帝的手段他们都心知肚明,根本说不出什么公道的话。
而年羹尧自西北一战后身体大不如前,朝堂之事也都由年富一人撑着,但是年富年纪尚轻性子又不像年羹尧那么直接,可以为了皇上的利益,同胡搅蛮缠的允禵党死磕。
皇上不胜其烦,但是却真的无可奈何。
第五年,年羹尧就辞去了大将军一职,打算带着夫人游山玩水,享受久违的家庭生活。
皇上几次挽留,年羹尧态度坚决,不为别的年羹尧单纯的觉得,他为皇上卖命多年却从来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,大半生都是在马背上过活的,不仅对不起自己,更对不起为自己担惊受怕十几年的夫人,便辞去一切职务带着夫人游山玩水去了。
年家和朝中的一切事务便留给了年富。
随着允禵入朝,可以随时进宫看望太后,向来身体不爽的太后,现如今也开始时常插手后宫之事,闹得年世兰心烦不已。
年世兰一心烦,首当其冲是就会跑到景仁宫里报苦水。
“之前问都不问,巴不得什么事都别找她最好,自从十四爷入朝以后倒是开始上心了,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后宫是十四爷的呢。”
年世兰大咧咧的躺在宜修的床上,嘴里不住的抱怨着,宜修无奈的看了她一眼,倒是主动接过了内务府的账本。
现在宜修基本将六宫权放给了年世兰,敬妃、惠妃和贤妃从旁协理,而华妃也不似当年非要把控宫权,乐得将宫权分给她们三个去处理,每日去各宫撸孩子,好不开心。
下面的人同宜修汇报完今日朝堂上面的事情,便解决太后挑刺的那几个部分。
“一会弘晠和静怡就回来了,你这个样子在教坏孩子,昨天乳母就跟我说,静怡在床上吃点心。”
“那可跟我没什么关系,静怡又不是我教的。”
说完宜修一个眼刀就甩了过来,正好将年世兰在床上吃点心的行为抓了个正着,年世兰被宜修看的心虚,立马站起身抖落着身上的电信渣子。
宜修不再去看她,年世兰觉得宜修应该是生气了倒是主动走到宜修的身边看她的脸色。
“你不会是生气了吧。”
宜修白了她一眼,看着是生气的样子,但是年世兰同宜修相处了这五年多,非常明白宜修现在这样的态度就是不生气了,只是不愿意搭理她。
弘晠和静怡回来后,年世兰陪着他们玩耍了一会,天色已晚便要回翊坤宫,临走前想要再看一眼宜修,却看见她歪在书桌前小憩,桌子上放着几张脉案的记录,上面没标注名字,但是年世兰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皇上的脉案。
她读书不多,但年世兰看得出来,其中几味药若是长期服用,如同于慢性毒药。
年世兰有些慌乱,她瞬时间明白了宜修这么多年筹谋为何,心中害怕的同时又是生气又是担心,她啪的一下将那几张纸摔在书桌上,让小憩中的宜修醒了过来。
剪秋和颂芝听到了声音都赶了过来,但是宜修发现年世兰知道了,倒是让剪秋等人退了出去。
“乌拉那拉氏宜修你这是谋反,你知道吗!若是让皇上知道,不止说你我的性命,更是连你那两个孩子都得因为此命丧黄泉!”
宜修淡然的将那几张脉案收了起来,转过身不去看年世兰的脸
“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,你若是害怕牵扯到年家,我们大可以回到从前那样,哪怕事情不成,皇上也不会疑心到你。”
说完宜修就要离开书房,年世兰直觉的宜修这人真的不知所谓,她一把抓住宜修的手,死死的拽住不让宜修离开书房半步。
“你不会真的以为当年在纯元皇后身上发生的事,再在皇上身上再发生一次,就不会有人发现端倪吗?”
听着年世兰重提当年之事,宜修觉得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离,她只觉得血液从身体中逐渐逆而上,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,然后又滞空像是被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。
她缓缓的转过身,脸上是她控制不住的狰狞和疑惑,她的眼眶湿红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。
“你怎么知道的。”
年世兰的手也在控制不住的狂抖,但是她先想的是如何将宜修稳住。
当年,年家查到了很多东西,其中就包括了宜修如何毒害自己姐姐额事情,年世兰当时是震惊的,但是设身处地的去想,自己的丈夫被姐姐抢走,福晋的身份也被姐姐横空霸占,说是不恨是不可能的,更何况自己的孩子前一日离世,次日就要亲自送上祝福,说实话,若是她只会比宜修更疯。
这件事被很好的掩盖住,不是说宜修将此事做的多么完美,而是太后和乌拉那拉氏需要皇后的位置。
“如果我能查到,那就代表其他人也可以,果郡王在外面为皇上探查允禵不轨的证据,难道果郡王就不会查到吗?他们都想觊觎皇位怎么不会先拿你开刀!”
“拿我开刀就开啊!”
宜修像是一个被褪去了全部盔甲孤注一掷的战士一般,她看着年世兰的眼睛里充满了决绝。
“我恨他们每一个人,恨不得啖他们血肉,凭什么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让我,就姐姐成为他们获得利益的筹码!凭什么他们可以随意的利用完后,就可以毫无愧疚的厌烦抛弃!是他,让我的人生如坠地狱,我每每想到弘晖,我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!”
年世兰沉默了,不为别的,只是她也想到了那个被皇上算计而未出生的孩子,还有自己忠心耿耿的母家差一些就成为功高盖主的谋逆之人。
“那你这么做值得吗?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,但是你现在有两个孩子,你要为他们未来考虑!”
“我想做的事,定下来就不会再改变。”
年世兰攥着宜修的手松开了,半晌后她觉得自己心在控制不住的颤抖,她有些无力的看着宜修,慢慢的从宜修身旁走开。
“你若是想做便做吧,但是此事与我无关,与年家无关,从此这景仁宫我不会再踏进半步。”
再那之后,年世兰果真再也未来过景仁宫,贤妃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华妃依旧处理中六宫事,每日给皇后请安众妃嫔大气都不敢出,只感觉华贵妃和皇后似是又恢复到曾经剑拔弩张的状态了。
有的时候静怡和弘晠会哭着问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他们了,怎么都不过来看他们了,每每提及此事时宜修都觉得很惭愧,毕竟这两个孩子自出生以后,很多时候照顾他们的都是年世兰,而自己为了心中的谋划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两个孩子。
但是看着平日里热闹的景仁宫,一瞬间安静了下来,宜修还是有些不习惯,那天她被太后叫到了寿康宫问话,因着想到年世兰那句值得吗,宜修有些分神,便被太后留在了寿康宫后的佛堂跪了两个时辰。
晚上就寝的时候,宜修还在想是不是真的是她做的太过极端了,第一次她将剪秋叫到身边
“剪秋你说我做的这些,是不是真的不值。”
剪秋看着宜修的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,说实话若是五年前,娘娘毫无牵挂她自是支持的,但是娘娘现在不仅有了两个孩子,还有华贵妃和贤妃两个挂念她的人,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。
“娘娘,恕剪秋说一句大不敬的话,人终归是要死的,娘娘真的不必为了不必要的人太过坚持,搭上未来的幸福,或许真的如华贵妃娘娘所言,真心的不值。”
真的不值吗?
宜修默默地想着也渐渐睡了过去,再睁眼的时候,屋子里很安静没什么人走动,她坐起身感觉暖阁里坐着一个人,宜修穿上鞋子走了过去,见年世兰随意的翻着她平日里看的字帖。
“你......”
宜修不知道为何她有些哽咽,她说不明白这种感觉,她只觉得奇怪,但是还是站在了年世兰的身前,看着对方。
年世兰无奈放下字帖,她面前的宜修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衫,身上撒了一些贤妃做的沐浴香露,那瓶香露贤妃也送了自己一些,但是不知为何年世兰总觉得这香露没有宜修用的好闻。
她把脸埋在了宜修的腰上,双手霸道的将宜修圈在自己的胳膊里。
宜修默默地让她抱着,一开始她倒是有些不太习惯,毕竟她从小生活的环境里,没有人同她会这么亲密的接触,而年世兰好像是有什么身体接触的癖好一般,总时不时想在她身上蹭两下,像极了了她养的松子。
年世兰叹了一口气,似是无奈但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“你还记得你刚怀孕那时你问我,如果当年我们不进王府,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吗?”
宜修不知道为什么年世兰会突然问到此事,但是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,年世兰没有抬起头但好像是能感觉到宜修的回应一般,又说了下去。
“如果我不入王府,我想女扮男装跟在我哥哥身边做一个小兵,若是不成,我想去西北贩马。”
伪装成小兵倒像是年世兰能做出来的事情,贩马?倒是出乎宜修的预料,但是细想这些倒是也很符合年世兰的性格。
年世兰仰起头看着宜修,看着有些发红的眼眶,心中满是无奈
“既然进入王府前的生活自己无法选择,那么以后的人生就掌控在自己的手上吧,想做什么便做好了,大不了我舍命陪君子。”
十三.
弘晠七岁到了上书房的年纪,宜修和年世兰倒是没太焦虑,倒是三阿哥弘时倍感压力。
他觉得六弟弟聪明,日后弟弟帮皇阿玛处理政事也只会更加轻松。但是齐妃不这么想,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儿子,对待弘时更是有很高的期待,所以弘时在接连几日熬夜苦读后病倒了,皇上得知后处理完养心殿的政务后,便来了阿哥所看望弘时。
不知道弘时同皇上讲了什么,次日养心殿出了道圣旨封弘时为仁郡王,管理宗人府的一切事宜。
弘时的继任宗人府一事在朝堂未形成多么大的波澜,毕竟对于允禵和隆科多而言,宗人府管理一职真的算不上什么。
“对于弘时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去处,总比他呆呆傻傻的再朝堂上别人问他什么,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强吧。”
已渐入冬日,年世兰让人在景仁宫里安了一个箭靶,每日带着静怡拿着小弓射箭玩,二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。
宜修听人回禀完养心殿的消息后,转过身就见年世兰倚在门框上,静怡靠在年世兰的腿上,二人步调一致的啃了一口苹果。
宜修:“……”
宜修走到年世兰面前,将一大一小的二人扶正。
“弘时对静怡很好,得了什么稀奇的东西都会给静怡,你别这么说。”
年世兰不置可否,把静怡送到乳母那边就跟在宜修身后
“我哥哥可是说皇陵附近和理密亲王府,最近都热闹的很。”
“皇上知道。”
宜修和年世兰继续昨天的棋局,年世兰是个臭棋篓子,总想趁宜修不备都时候偷棋,宜修眼不错的盯着她,倒是让年世兰没有悔棋的机会。
看着年世兰落下一子后,宜修倒是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。
“不仅如此,果郡王也消停的很,怕是想当渔夫却没命坐收渔翁之利。”
年世兰察觉到宜修脸上倒是笑,便知道自己下了一步错棋,伸出手就要悔棋,一把就被宜修拍了回去,年世兰大觉不公平,直说昨日剩下的棋局分明不是这般,宜修没多言,倒是剪秋拿来了一张棋谱,上面画着昨日结束后棋盘上的样子,下面还有年世兰的画押。
颂芝只觉得没眼看。
年世兰甩开手不玩了,言语之间开始抱怨御膳房传膳的速度。
“景仁宫一直都有小厨房的,怎的贵妃现在如此不受宠,连小厨房都没了,开始吃上御膳房的吃食了?”
年世兰知道知道自己打嘴仗上根本赢不了宜修,干脆不说话。
“我前两天去养心殿,看着皇上倒是胸有成竹是样子。”
宜修看着年世兰满脸骄傲的样子,倒是明白她想说什么
“是,还不是因为年大将军的功劳,虽不在朝堂但是心系皇上安危,各处为皇上打点,才能控制住今天的局面。”
年世兰不屑的撇了撇嘴,抓起一把瓜子
“我哥哥才不在乎他,我哥哥在乎的是我们。”
“我们……”
“废话!”
年世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看着宜修
“我哥哥说若是宫变,你和陵容就带着孩子们往神武门那边跑,什么都别带,到了年家一应都是有的。”
宜修听着年世兰的安排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。
“若是宫变,我也可以回乌拉那拉府……”
“你要是回乌拉那拉府,那太后第二天就得把你同弘晠和静怡当做投名状交给允禵,我还得再救你一次,多麻烦啊!”
“世兰你为何对我这么好。”
年世兰吃点心的手顿住了,她能感受到宜修的目光,但是不知为何她有些胆怯不敢去看,佯装自若的说道
“因为我心善。”
过了年,开了春,允禵一党不知为何突然消停下来,朝堂之上对于皇上的每一个决策,允禵没有完全支持,不仅如此对于皇上安排下的政务,都办的极为妥帖。
宫内外皇上同太后和允禵倒是一片母慈子孝 兄友弟恭的氛围,但是宜修看的明白,这都是假象。
隆科多率先支持皇上的税收政策,倒是革了几个贪官的帽子,一时之间原本势头很好的家族在朝夕之间被抄家灭族,朝中大臣都无心参与到党派之争中,一时之间人心惶惶。
转年,年富领了巡盐的差事,城防一事便交到了果郡王的手里,皇上到对这个异母兄弟倒是比自己亲弟弟更加信任,多次召果郡王进宫伴圣。
或许是因为果郡王年轻的心态影响了皇上,皇上突然追求了道家秘法,让果郡王搜罗了不少丹药术士,宜修知道后倒劝诫过几次,但皇上觉得自己服用丹药后身强体健,倒是比自己年轻时更胜一筹,根本不将宜修的话放在心里。
宜修没有多言,只是让太医院销了档。
而这一年除夕宴上,贤妃见弘曕对果郡王亲近,倒是谈笑般的说了一句:弘曕的骑射都是果郡王亲授,就连着面相都和果郡王有五分相似之处了。
众人都只是当做玩笑,顺便夸赞和羡慕了皇上同果郡王自小的情分,皇上听着众嫔妃的恭维自是不多言。
只不过过完年,果郡王突然暴毙在王府,而弘曕在果郡王逝世后的第二月,在阿哥所偶感风寒久病不愈去世了。
皇上为表示安抚,晋莞嫔为莞妃,但甄嬛因弘曕去世伤心过度竟在碎玉轩中避不见人。
同年,年富巡盐途中遇刺,年世兰悲伤欲绝几次闹到养心殿要皇上彻查真凶,年羹尧中年丧子更是几度晕厥,只在京中城外的庄子上养病,断了同京中联系。
兄弟暴毙、亲子病逝、宠妃疯魔、功臣遇刺一年之中接连发生了四件大不吉之事,京中对于皇上篡位夺权引发天谴的言论甚嚣尘上。
让位的言论直接谈论到皇上的面前。
与此同时,太后突然抱病昏迷不醒,允禵几次上奏要求入宫谈探视母亲,结果被皇上一一驳回,隆科多也上述建议也多为无用。
除夕夜当夜,允禵同敦亲王带兵逼宫,直指养心殿。
逼宫当日,紫禁城中喊杀和哭嚎声响做一片,年世兰带着人在神武门外等候,她虽然知道年富年富假死,目的就是在这一天进宫救驾,但是年世兰还是担心。
担心年富能不能事成,同样也担心宜修领着一大群人能不能顺利到达神武门。
她焦急的等待着,但是却只看见了安陵容抱着孩子们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。
“皇后呢!她人呢!”
安陵容有些神色复杂是看着年世兰说道
“荒火娘娘说,她与皇上夫妻相伴多年,遭遇此事更是要夫妻同心度过难关,娘娘让我带着孩子出来,她自己去养心殿了。”
年世兰心中大觉不妙,从周宁海的腰中抽出短剑直奔养心殿。
十四.
养心殿中,
允禵和隆科多逼皇上拟旨退位诏书,皇上宁死不从几番争执之下,允禵用剑抵着皇上倒是脖子,让他亲眼看若是不写退位诏书,他会如何一个一个杀了他的孩子。
众妃嫔跪在养心殿前抱着孩子哭嚎一片,但是皇上的面色异常淡然,因为他知道年家已经将皇后和贤妃的孩子转移,现下这些孩子于他而言可有可无。
“呵,你要杀便杀吧。”
听着皇上如此说,寒心都不止宜修和眼前的齐妃众人,更是连允禵都为之震惊。
“皇额娘说的对,你本来就是一个冷心冷血的畜牲!”
皇上冷笑一声,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。
“我是畜牲,那皇额娘是什么,包括你这个皇额娘同隆科多苟合的杂种又是什么。”
允禵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,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隆科多,他突然回想起很多的事情,关于额娘同隆科多他心中有过疑惑,但却从未猜想过自己的身世,一时间骤然暴怒。
“你想出言挑拨我同隆科多的关系,也安排个合理的说辞!”
“你中指至手腕处有一条纵贯的生长纹,这是佟佳氏才会有的特征,爱新觉罗氏和乌拉那拉氏的族人,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特征!”
皇上的话一字一句的砸进了允禵的心里,他愤怒的拽过隆科多的手,上面果然有一条同他一模一样的生长纹。
此时敦亲王和闻讯赶来的理密亲王府兵面上都异常的复杂,允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,不为别的,敦亲王和理密亲王的侧室都是佟佳氏。
允禵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众扒开衣服,展示给众人,原本非常有底气的允禵在众人面前彻底变成了谋逆之人。
他怒不可遏都挥剑朝隆科多砍去,却被匆匆赶来的太后叫住,太后站在养心殿的台阶下,苍老的脸上满是悲戚,而宜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。
太后虽然什么都没说,但允禵还是明白了。
不甘和屈辱萦绕在允禵的心中,他不等太后再言一剑割断了隆科多的喉咙。
霎时间惊恐的尖叫充斥在宜修的耳朵里,她木然的看着允禵将剑横在皇上的脖颈前,丝丝的血液渗出濡湿了皇上金色的龙袍。
敦亲王再蠢笨也明白今日之事很难翻篇,又看的出来皇上同皇后如此,定是早有安排,悔意从他的脚心逐渐蔓延至心中,他主动跪了下来承认自己愚钝被有心之人利用,允禵见状更加暴怒,挥剑就要刺向皇上的喉咙。
只不过他的剑还未刺向皇上,一支飞箭径直穿进了允禵的喉咙!
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飞箭的来源,夜色下是一个穿着骑装的女子,待她匆匆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,才发现这女子是年世兰!
允禵已死,年富也已带兵前来救驾,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局面,原本胜券在握的人一时间,爱人和儿子都死在了自己面前。
“皇额娘,看来这样的结局看来是不算满意,毕竟你从未希望我活着,不是吗?”
太后指着皇上说不出一句话,她已经衰老的身体摇摇晃晃,最终支撑不住彻底倒下来。
皇上木然的看着年富带人将眼前一切收拾干净,扶着宜修的手刚踏进养心殿的那一瞬间就彻底晕死过去。
年世兰站在宜修身后,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,将刚才被皇上握住的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,随后嫌弃的将手帕丢在了地上。
允禵逼宫失败又被斩杀在养心殿一事其中细节,并同皇上痰迷心窍一事,也在朝中重臣之间相互传开。
初五皇上得了片刻的清醒,便拟了弘晠为太子的诏书。
初六昭告天下,初七皇后就去养心殿侍疾。
皇上睡醒的时候,就看见宜修坐在他床边像在用细棉巾为他擦拭身体,屋子里暖香扑鼻倒是让人安心。
“皇上醒了,可是觉得这香让人舒心?”
“这香的味道倒是熟悉,竟一时有些想不到名字。”
宜修望向对面香案上摆放着的香炉,倒是不由的笑了。
“皇上怕是睡糊涂了,这香您赐了年世兰多年,怎的年羹尧交了兵权后您倒是忘了这个味道了。”
皇上心头一惊,他想努力的抬起头去看宜修,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!
“皇上您长年服用丹药,这朱砂倒是容易滞留在体内,若是和麝香相交倒是会引起气血倒逆,身体无法活动,稍作安心吧。”
宜修拨开了皇上床榻边的黄带子,眼中满是杀意,但瞬间又平息了下来。
“其实甄嬛和果郡王在宫中私通一事,其实也就你们三人以为旁人不清楚,贤妃惠妃敬妃,包括天天要死不活的端妃也都清楚,只不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冤大头罢了。”
皇上突然回忆起,当年众嫔妃恭维他和果郡王的兄弟情,他只觉得自己被丢尽了脸面,他愤怒的瞪着宜修
“你这个毒妇,纯元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!”
“我从来不是纯元的妹妹。”
宜修冷眼瞧着他,那恨意若是刀,它定然会将皇上的千刀万剐!
“我姐姐有名有姓,她是乌拉那拉·柔则,从来就不是什么纯元!她从始至终都恶心你给她起的封号”
“你!”
“皇上或许你还不知道吧,姐姐真的恨及了你。她明知道我送进去的安胎药都是一碗又一碗的慢性毒药,但还是选择喝下,就是为以死获得解脱。”
宜修坐到皇上身边,面上都是她平日里对皇上的温柔小意的样子,但是皇上看的出来那双眼睛里全都是恨意。
“说起来皇上倒是不清楚,姐姐未进府之前早就同果郡王私定终身,而当年入府也不过是太后为允禵的算计,姐姐莽撞得知太后以果郡王性命为要挟,倒也从了。”
“横笛和愁听,斜枝倚病看,逆风如解意,容易莫摧残。”
宜修笑着说出,当年姐姐常在口中念叨的诗,嘲讽的看着皇上。
“皇上你看看,这里哪有一句跟你是有关的。”
宜修将皇上的怒气看在眼中,默默站起身
“而我对你皇上,我对你的恨,就如除夕夜的惠妃她们一般,凭什么你没经历过生儿育女的痛苦,就可以随意的接受或安排一个孩子的生死!”
“你……!你放肆!”
宜修眼见着皇上怒急攻心晕死过去
“皇上,宜修也同您算是多年夫妻,宜修祝您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因为皇上身体不适,弘晠就同先帝爷一般早早的就接手了朝政一事,因为允禵和允礼等异心之人早已被除尽,朝堂之上也无对宜修辅政一事多做争议。
直至弘晠十六岁那年,经过三四年朝政的历练,弘晠处理起政事也相当得心应手,宜修倒也渐渐的从朝局中退了出来。
弘晠十八岁那年,瘫痪在床的皇上在一个深夜中悄然离世,次年弘晠顺利登基。
登基后的弘晠想要给自己的皇额娘拟一个漂亮的封号,便想问问宜修的想法。
宜修看着弘晠的脸,又看着已入中年但仍旧闲不下来的年世兰,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,像是弘晠依旧是孩童那般。
“这些都是其次,主要额娘答应了你年额娘多年,要去西北跑马,东南游船,现在正是时候。”
弘晠明白这紫禁城困了额娘她们太多的日子了,现在是时候让她们享受紫禁城外不一样的人生了。
弘晠心中很是不舍,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。
很多年以后,西北的一个商镇上,有两名的中年女商客渐渐入了商队的视野中。
一个名字很普通叫华兰,但是样貌是一顶一的好,很多商人原本觉得价高但一看见华兰的样貌,就不由自主的掏钱买下。
另一个样子比华兰稍差一些,性子倒很冷淡,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,但却有一副独特的气质,让人心生敬畏,尤其是那姓氏更是少有,姓那,唤名一个单字—宜。
很多人都因为好奇同这二人做生意,一时间倒是在西北打出了名号。
晚上年世兰拎着钱袋子,开心的回到了府里。
“宜修,我今天卖了四匹马!”
宜修看着年世兰依旧没正形的样子,满脸嗔怪,但是还是帮她把外衣脱下,听着她不住嘴的说着集市上发生的事情。
“明天集市上说来了一队马戏,明天你跟我出去看看呗,你整日就窝在府里跟在宫中没两样嘛。”
年世兰撒娇的抱着宜修的腰说道,宜修有些嫌弃的拍开她的手,倒也是没拒绝她的提议。
年世兰见她没拒绝开心的笑了,就连一旁布菜的剪秋和颂芝也都忍不住笑了。
宜修看着面前的这三人,突然想起了上一世沈眉庄常说的那句:
岁月静好,温和从容,
应该就是现在这样吧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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